淺析歷史哲學的存在意義論文
歷史表達哲學,歷史哲學不是哲學的一部分,而是哲學的整體,從歷史觀點所構思的一套完整的哲學,即一種廣義的歷史哲學;而赫勒正好相反,赫勒將歷史包含在哲學之中,以哲學表達歷史。歷史哲學首先是哲學,然后才是關于歷史的哲學。在赫勒看來,人類起源的問題,關于社會機制的發展問題,關于社會法則的產生、類型學的應用以及不同社會模式之間特定的結構性和暫時性聯系的普遍化問題,關于對完美社會進行的“模式”或“烏托邦”設計等問題是人們在哲學中一直思考的問題,并不是歷史哲學所特有的思考。但是,歷史哲學也有屬于自己特有的研究要素,因為它們不存在于其他類型的哲學中。那么,什么是歷史哲學的獨特之處呢?
一、歷史哲學研究的出發點是“現在”
(一)歷史哲學的研究對象
關于歷史哲學的研究對象的討論,赫勒主要是將歷史哲學與歷史學進行對比展開的。按照赫勒的分析,我們能夠在真實知識層次與過去進行溝通的唯一途徑就是歷史學。歷史學必須研究過去;實際上,歷史哲學也探究過去,但它只是提出已經為盤問者知悉答案的問題。結果,就過去而言,問題就是偽問題,它們只是有關現在的真實問題。結果,過去并沒有為歷史哲學提供任何新的信息,它只是提到了現在。另一方面,歷史學卻是聯系過去。當歷史學探究過去時,它提前并不知道答案。歷史學會得出一個從未想過的答案,或者根本就沒有答案,這甚至都會發生。同時,歷史學必須“引導過去自我發問”。這是一個歷史學從來都不能完成的史學規范,但這種完成必須是經常予以設想的。歷史學家不能完成此項任務的原因,是由于對過去的重現是由現在的人來進行的,過去只能用現在的話語進行表述。
所以,赫勒認為歷史學是心理劇的一個類別,發問者被迫采取他想要理解的那些人的立場。歷史學家必須在不假定她或者他比他們知道更多的情況下,采用過去的當下的立場,來分析有關過去的人們的活動。赫勒把研究歷史看作與過去交流,在至少應該存在兩個談話者的情況下,他們能夠提出不同的問題,并且用不同的方式進行回答,交流的結果與出發點不同,我們能夠在交流后比之前了解更多,或者如果我們了解到至少一些不同的東西的話,交流才得以實現。
(二)歷史編纂與歷史文學
在歷史研究的道德評價問題中,赫勒還討論了歷史文學與歷史編纂之間的區別。首先,作為科學知識的歷史編纂和作為文學創作的歷史編纂(或者是有關歷史的文學創作)是有區別的,但這種區別不是“真實”與“虛構”之間的那種區別。歷史文學作品就其故事本身的“真實性”而言,往往經得起嚴格的檢驗。兩者最根本的差別在于,在歷史文學作品中,歷史事件完全歸因于歷史人物,取決于歷史人物的意愿、動機和個性;而對于歷史編纂本身而言,動機只能是人們假定的而不能被確定地了解,但這個事實并不妨礙歷史文學作品對動機的要求,歷史文學在創作中追求“真”與“善”的統一。但是,如果要在著名歷史人物的事跡重現中實現真與善的統一,人們也許在試圖達到這個目標時走過了頭,以至于把具體的動機和歷史事件歸于一些歷史人物,而他們的這些事跡在編年史中并沒有記錄。
赫勒認為,文學作品中記述的歷史事件中的歷史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所有這些歷史人物確有他們自己的故事:那些受苦的人確實親身遭受了苦難。將真正的知識和直接的事實區別開來的不是關于歷史文學作品的標準。歷史編纂與歷史文學是不同的。大體上,歷史編纂的任務重現逝去的歷史人物,歷史文學創作則使逝去的歷史人物成為與我們同時代的人,這樣我們和歷史人物就可以基于我們的道德標準用相同的措辭來交流。歷史文學作品請讀者來做判斷、引導讀者做出與作者一致的判斷,并通過這種方式來評判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盡管歷史編纂本身與歷史文學創作都尋求實現在同等的措辭基礎上與過去的歷史人物進行交流,尋求重現過去的傳統習俗,但它們完成的是不同的任務。就重現而言,歷史編纂更具優勢;就交流而言,歷史文學創作更為適合。
因此,歷史哲學沒有為我們提供有關過去的新的信息。它在其最高價值觀,即自身真實性的立場上,把由其他學科——科學,藝術,宗教和最主要的編史工作所提供的信息進行重組。另一方面,編史工作研究的是過去,在編史工作中,現在并不被認為是“轉折點”,編史為我們提供有關過去的新的信息和理論。當赫勒說歷史學是研究過去的時候,是在強調歷史學和歷史哲學的區別,申明歷史哲學的究出發點是現在,因此,不能同意克羅齊和柯林伍德關于歷史學應當著重于現在的觀點。不過,我們認為赫勒與克羅齊等人的側重點不一樣。克羅齊之所以反復說明歷史是研究現在,是為了批駁那些求助于外在的因果聯系的歷史決定論,批駁那些求助于同樣外在的超驗目的的歷史哲學,“被歷史地思考著的事實在其本身以外無原因,亦無目的,原因與目的僅在其本身中,是和它的真正性質及質的實情一致的”,因此,克羅齊嚴厲駁斥歷史哲學的“計劃”和歷史決定論的因果鏈條,進而宣稱:“既沒有哲學,也沒有歷史,也沒有歷史哲學,而只有本身就是哲學的歷史和本身就是歷史并為歷史所固有的哲學”。
在這種分析的基礎上,克羅齊才強調歷史應著眼現在,“在歷史進程中所保存和豐富的是歷史本身,是靈性。過去不異于在現在而活著,它作為現在的力量而活著,它融化和轉化于現在中!瓪v史絕不是關于死亡的歷史,而是關于生活的歷史……”。
可見,克羅齊強調歷史研究中心靈的、精神的、主體經驗的東西之重要,反對任何外在于歷史之外的目的或超驗的東西。實際上,如果拋開赫勒對比歷史學和歷史哲學比較的意圖,在歷史哲學中處理過去的方式與克羅齊是有一致之處的。
狄爾泰曾經把歷史比做人類的自傳,赫勒認為,這種說法沒有把歷史學和歷史哲學區別開來。歷史學的科學性質在于與各種實用和即時的實踐目標相分離,而歷史哲學雖然也把知識與實用性分離開來,但它把知識與實踐相聯系。哲學本身在于意義的追尋,哲學旨在發現那些是真實的、好的東西。因此,正確的、好的東西就是真實的——這應該用來指導我們的行為和行動;邪惡的東西就是不真實的:它不能或者不應該用來指導我們的行為。在赫勒看來,歷史哲學包含價值判斷,在歷史哲學意義上,過去經常是指現在的過去。歷史哲學與“好的東西”相聯系;它是對過去的一種重新構造,目的是重新構造現實與未來中真與善的統一。歷史哲學提到過去,但并未就此與其他相聯系;它告訴我們現實的一些東西,有意向去影響它,去保持或者改變它。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歷史哲學能夠給我們提供比史學更少的真正的知識。
在赫勒看來,“歷史學的主題素材是過去,它與過去打交道,不僅僅是要解讀過去。歷史哲學的主題素材是過去、現在以及現在的將來,但它不從未來角度研究現實”。歷史學家讓我們知道了被忘記的那些內容,卻從沒有想要改變我們的生活;歷史哲學家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或者至少通過重組被忘記的內容改變了我們對待生活的態度,卻并不致力于我們追憶起曾被忘記的東西。在《歷史理論》中,赫勒對歷史學的科學性質不加懷疑。就歷史學與日常意識比較而言,歷史學并不出于任何實用性或者實踐性的目的來運用,當然,間接性的實踐目的.并不與史學規范相矛盾。赫勒指出,歷史學具有批判的性質。歷史學并不從證據表面價值出發,而是用以區別真實與虛假。關于證據的選擇,在歷史學規范中要求必須有一個總體的選擇原則,日常選擇過程不能服務于歷史學的總體原則。
不同時期的史學家都傾向于不同的總體原則選擇,但所有的真正歷史家們必須以一致的方式來發現和使用它們。換言之,歷史學的基本規范高于日常生活中人們的歷史意識。歷史學是從現實角度了解有關過去的事實真相,但并沒有與未來發生任何聯系,也沒有與現在按照英國約克大學哲學教授阿特金森對于歷史哲學的理解,“歷史哲學有許多分類的方法 , 最方便的分類法是沃爾什 (W.H.Walsh) 教授提出來的。他認為有兩大學派 , 他把它們分別命名為唯心主義歷史哲學和實證主義歷史哲學。唯心主義學派傾向于強調歷史的獨立性 , 強調它同其他學術研究之間的差別 , 而實證主義歷史哲學派則傾向于把歷史和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融合在一起”。赫勒不關心歷史哲學的具體分類,卻注重關于歷史哲學的定位及其意義的思考。她對歷史哲學的理解另辟蹊徑,首先把歷史哲學定位于哲學,從歷史哲學與哲學的關系、歷史哲學與歷史學的關系著手理解歷史哲學。
二、歷史哲學的特征
(一)歷史哲學首先是哲學
歷史哲學僅僅是作為哲學的分支出現的,不是獨立的學科,它能夠被其他形式的哲學所代替。歷史哲學與歷史編纂相比,編史工作的作用不能被其他任何形式的學科所代替,而赫勒的歷史研究試圖提出一種理論上的建議,一種有關歷史的哲學(a philosophy about history),但不屬于歷史哲學(a philosophy of history),一種歷史的理論 (a theory of history)。按照安克施密特的分析,“在后現代主義聲稱是成功地避免分期化的第一歷史時期(自啟蒙運動以來)范圍內,它是關于歷史的理論(a theory of history)。接著,作為有關歷史的理 論(a theory about history),后現代主義是拒斥所謂‘元敘述’的主張的理論”。
從這里,我們也許可以看到赫勒與柯林伍德歷史哲學的區別?铝治榈聦⒄軐W包含在歷史之中,歷史進行深刻的反思(它不再是現在的過去),就越是能把歷史編纂工作和歷史文學創作的任務分開。前者主要是用于重現過去的風俗和傳統,后者則使我們可以像與自己同時代的人溝通一樣和逝去的歷史人物溝通。在歷史編纂工作中,人們應該少作道德評判;而在歷史文學創作中,人們應做出道德評判。
歷史哲學不是“講故事”,它不會像編史工作那樣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它不會讓我們與過去產生聯系。因此,這兩種與編史工作有關的客觀的標準與歷史哲學無關。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歷史哲學與實踐沒有聯系,它是用實踐性的意圖來闡述的,歷史哲學引導人們去行動,去生活,去思考。正因為歷史哲學與實踐性意圖的內在關聯,歷史哲學實際上可以看作是關于歷史存在感這個問題的相關的答案,歷史哲學可以作為編史工作的“高級理論”。歷史學家能夠接受歷史的觀念,但不能夠研究它;能夠接受世界發展的觀點,但是不能夠對它進行討論,更不要說為之做出論證。歷史學家只能從發展的觀點設計出特殊的編史工作的理論。另一方面,編史工作的理論可能會“流回”歷史哲學中。此外,那些能夠反作用于歷史哲學的編史工作的理論不僅僅意味著相同的哲學的應用,也能夠適應其理論框架,作為證明的標準;編史上作的理論需要適合通常的推論過程,從“是”(is)中推出“應該”(ought)的推斷,從而驗證哲學的真實性。如果編史工作的理論所聯系并解釋的事實是偽造的,而且不能夠用功能相同的事實代替,那么任何編史理論也能夠被偽造。然而,歷史哲學是偽造不了的。總有一些接近的其他的理論能夠用來以同樣的方式進行偽造,為的是證明正在討論中的歷史哲學的“真實性”。正因為歷史哲學不研究過去,而是研究“現在”,改變對過去的認知對其沒有任何關系,但是,改變對現在的認知卻對它有意義。這樣,赫勒就把歷史哲學的出發點和歸宿定位于 “現在”。歷史哲學從現在出發,不關心歷史的真實存在,而關注人類的歷史存在感。
三、歷史哲學是人類的需求
(一)歷史哲學關注歷史存在的意義
如果與歷史學相比,盡管歷史哲學不會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并不為我們提供知識,但是,作為我們的歷史知覺的表達,它滿足了我們其他方面的需求,而這些需求也深深地根植于我們對意義的渴求。赫勒贊同赫德爾 (Herder) 的話:歷史哲學也是人類教育所需要的。歷史哲學回答了關于歷史存在的意義的問題,并滿足了我們這個時代的需要。在赫勒看來,所有的哲學都提出了人類存在的意義的問題,人類存在被體驗為歷史存在。但是,歷史哲學作為哲學的分支,還要回答另一個問題,一個關于歷史的意義的問題。但是,赫勒認為,關于“歷史的意義”的問題不能代替關于“歷史存在的意義”的問題。
但是,如果我們以為理解我們的生活,就理解我們的歷史,這是褻瀆。歷史沒有隱藏的意義,我們沒法理解“歷史”的意義。事實上,在赫勒看來,正如同在所有的哲學中,最高價值觀 ( 真理 ) 孕育了人類存在的意義一樣,在歷史哲學中,最高價值觀 ( 真理 ) 要么被理解為歷史實體,要么被理解為作為一個歷史產物的化身。因此,在歷史哲學中,最高價值觀是人類存在的真理,即真實性,是人類歷史存在的真實性。人類存在的意義被理解為歷史存在的意義。歷史哲學在將人類存在的意義的問題轉變成歷史存在的意義的問題時,歷史哲學表達了一個時代的歷史觀念,在這樣的時代中,人類對于人類作為個體和物種存在的真實性擁有自我意識。在赫勒看來,所有階段的歷史觀念都表達了真實性,但是,只有反映出來的普遍性觀念包含了所有的同樣的自我反映,歷史哲學是反映出來的普遍性科學,誕生于法國大革命時期,有許多形態和方式,但是,所有形式都將人類存在的意義構想為歷史存在的意義。
(二)歷史哲學的功能
如果用赫勒的語言方式來表述,就是“他/她的 ought 只能是歷史的 ought,因為關于歷史存在的意義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闡述為一個歷史真實性的答案,一個歷史中的答案:因此,這是一個時間和空間上的答案,而不是一個具有永恒性的答案。任何在歷史上影響他/她的 is 的人,都不能夠闡述他/她的 ought 作為普遍真理!倍酝臍v史哲學家們都呈現一個普遍真理,從現在中推斷出了未來,從過去中推斷出了現在。以往哲學經常表現為“救世論、世界末日論或者永恒重復論”各種類型的哲學,無論哪種類型,都試圖作為“被解決的歷史的謎題”。赫勒批評道,所有這種方式暗示了一種過度的決斷力,以解決一個根本不能夠被哲學解決的問題。盡管赫勒從根本上反對任何一種試圖提出解決歷史方案的歷史哲學,但是,仍然堅持“歷史哲學的功能就是承諾和警告。過度決斷力使得承諾和警告變得有力量,而承諾和警告都是急需的”。為了與以往歷史哲學相區別,赫勒努力提出一種歷史理論而不是建立一種歷史哲學!叭绻軐W只是負責回答關于歷史存在的意義的問題,它將會克服錯誤的觀念和過度決斷力。它也不會為我們提供錯誤的承諾和警告。它會改變試圖思考“歷史的意義”的努力。但是它由此就不能從中推出 ought;它會變成一門‘不完整’的哲學。它將會轉變成歷史理論,而不會成為歷史哲學”?梢,在赫勒那里,歷史哲學的最終關切應該是歷史存在的意義,而不是歷史的意義。
赫勒提出以歷史理論代替歷史哲學,而且她在努力這樣做,她把自己第一本關于歷史的著作命名為《歷史理論》而不是《歷史哲學》。這是一種明顯的后現代表達方式,但是,用赫勒自己的話來講,80年代初期的后現代是未經反思的后現代。赫勒認為,最好是堅持“歷史的意義”和“理解歷史”,而不要完全放棄理解我們行為和生活的要求。最好堅持“歷史中的真理”,而不要放棄真理的要求。最好是過度決斷和由此制造強有力的承諾和警告,而不要完全放棄試圖承諾和警告的努力。這就是為什么——盡管對于歷史哲學錯誤的觀念有嚴厲的批評,盡管對于它的成就保持所有的懷疑,盡管對于這項工作理論和實踐上的天生的危險有所意識,還是要重復。赫勒關于歷史哲學的上述理解主要是在《歷史理論》中未經反思的后現代主義時期的觀點,在后來的《碎片中的歷史哲學》及《現代性理論》中,也許是一種后現代態度使然,赫勒少有關于歷史哲學的專門論述。但是,通過赫勒對其他問題的論述,我們依然可以把握到她這樣一種矛盾重重的態度:一方面,認為歷史哲學是人類存在的必需;另一方面,又將歷史哲學思考限定在后現代牢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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