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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道與狂歡-用狂歡化理論分析歐陽修詩文和詞的分裂狀態
[論文關鍵詞]狂歡化 歐陽修 分裂狀態
[論文摘要]在宋代史上,歐陽修是開風氣的大家,然而他的詩文和詞則呈現出不同的生存狀態,詩文是官方的、權威的,詞是民間的、世俗的。本文以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來分析這種現象,從而進一步說明歐詞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他狂歡化的一種方式,為多方位的認識宋詞提供借鑒。
一、狂歡化理論
俄羅斯著名的文藝理論家、學家和學家巴赫金一生提出了一系列令世人矚目的理論,而狂歡化詩學理論則是他畢生研究的一個核心問題,在巴赫金整個理論研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中對西方的狂歡節活動進行了初步分析,首次提出“狂歡化理論”,隨后在著作(弗朗索瓦·拉伯雷的創作和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民間文化》中對“狂歡化”理論做了全面的闡釋。
“狂歡化”理論源于巴赫金對西方傳統節日“狂歡節”的深刻思考?駳g節是西方民間的重要節日,最早可溯源于古希臘的酒神祭祀活動。在狂歡節中,所有人都可以放下平時附加的限制而平等的融人這種狂歡的氛圍之中,人們化裝游行、滑稽表演、吃喝玩樂、盡情嬉戲,完全放下了日常生活中種種束縛。并且在狂歡節中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平時板著面孔的官員權威也可以成為大家打趣的對象。巴赫金將狂歡化慶典活動的禮儀,形式等的總和稱為“狂歡式”。
正是在這種遠離日常生活的狂歡節中了巴赫金看到了遠離官方、權威的第二個世界和第二種生活,在這個第二個世界中人才回到了人自身,才能隨心所欲地展現自己內心長久被壓抑的欲望,表露出不同于日常生活的一種更為本真的生存狀態。巴赫金在《拉伯雷研究》中指出:“在階級文化中嚴肅的是官方的、專橫的、是與暴力、禁令、限制結合在一起的,在這種嚴肅性中總是有恐懼和恐嚇的成分,在中世紀的嚴肅性中這種成分明顯地占有主要地位。相反,詼諧必須以克服恐懼為前提,不存在詼諧所創造的禁令和限制,權利,暴力和權威永遠不會用詼諧的語言說話。詼諧戰勝這種恐懼,使人的意識清醒,并為他揭示了一個新的世界。誠然,這種勝利只是曇花一現的,節日的勝利緊跟其后又是日常生活的恐懼和壓迫,但透過認得這些節慶無意識的一殘光明,形成了另一種關于世界和人的非宮方真理】··…”川‘仍
作為一代文宗的歐陽修,其詩文創作和詞的創作所呈現出的不協調和差異性,在某種層面上就可以用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予以解釋,由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來反觀歐陽修的創作,就會發現其詩文和詞中所傳達的不同的生存狀態,詩文是官方的板著面孔的說教的歐陽修,而詞則是“狂歡化”的歐陽修。盡管歐陽修沒有受到過巴赫金理論的影響,但是他的創作卻應和了“狂歡化”理論的精神實質,也驗證了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不是一種單純的理論思考,而是一種真實的生命體驗。
二、歐陽修詩文和詞所呈現的分裂狀態
在歐陽修那里,詩文是其“文以載道,匡國治民”的工具,而作詞時他卻完全進人一個遠離,遠離權威的民間世界。在某種程度上看,歐陽修似乎過著兩種生活:一種是官方的,儒雅的,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生活;另一種是放浪形骸的,嘲風弄月的,有如狂歡廣場上方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正如巴赫金所說:“民間文化以其無拘無束的幽默形式對抗著官方陰郁等的氣氛。’,〔’〕歐陽修也用他形式多樣的、感情豐富的詞作中和著詩文中那種嚴肅的面孔,從而使他的文學創作更加全面和充實。歐陽修詩文和詞所存在的差異性在其具體的作品中表現得非常明顯。
首先從題材來看,歐陽修等的散文主題大多是與政治相關的,如《原弊》就是一篇關于宋代農民問題的政論文,作者認為宋朝積貧積弱的關鍵就在于嚴重的侵害了農民利益,提出“農者,天下之本”的觀點,體現了士大夫的社會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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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黨論》是他支持改革的一篇力作,用鋒利的筆墨論證了君子才有真朋,小人只有偽朋。國君應該退偽朋,用真朋的道理。另外如《與高司諫書》(伶官傳序》等也是他直言敢諫,關心國計民生的憂國之作。就連以表現通達,及時行樂主題的《醉翁亭記》中歐陽修也不忘唱出“先天下之優而優,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調子。
他的詩雖不像文章這樣具有性,但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同樣是一個雍容儒雅的文壇領袖。詩同樣是“載其道”,抒發其抱負的途徑。詩的題材也多是詠懷、詠史、宴飲、送別、哲理的,與其散文風格相應,內容想通。如《邊戶》、《食糟民》、《答場辟喜雨長句)、《代贈田文初》、《戲答元珍》等。
歐陽修的詞則是一番別樣的風景。歐陽修的詞作題材基本上集中在男女情感、女性艷情、閑適與詠懷題材上,他的詞中涉及男女情感,詠女性和艷情題材的詞則占了總數的近60%。在詞中歐陽修完全脫下了官場上重重的枷鎖,因此詞也更能表現他在率性任情的一面,他作詞的態度與詩文那種嚴肅的態度是決然不同的,而更多的是隨意性與無功利性。小詞寫艷情是當時的一種風俗,歐陽修本人也曾在《采桑子·西湖念語》中說過:“……因翻舊朗之辭,寫以新聲之調。敢陳薄技,聊佐清歡。‑(z7xos詞在當時相當于現在的流行歌曲,是供人消遣娛樂的,很顯然歐陽修也接受了這種觀念。
從具體作品的對比中更能看出其詩文和詞所體現的差異性,同樣是詠懷題材的詩和詞所傳達的是完全不同生存狀態的歐陽修。
《初出真州泛大江作》
孤舟日日去無窮,形色蒼茫杳靄中。
山浦轉帆迷向背,夜江看斗辮西東。
澆田漸下云間雁,霜日初丹水上楓。
筑菜妒魚方有味,遠來擾喜及秋風。(3j33
《玉樓春》
洛陽正值芳菲節,林艷清香相間發。
游絲有意苦相縈,垂柳無端爭贈別。
杏花紅處青山缺,山畔行人山下歇。
今宵誰肯遠相隨?惟有寂寥孤館月。(4]132
《初出真州泛大江作》是歐陽修因范仲淹上書被貶夷州所作,他描寫江上的秋景,是為了排遣他孤獨和失落的心情,追求精神的解脫。前兩聯中的景境界蒼茫雄闊,后兩聯他擺脫了孤獨和優傷,尋求到了精神的慰藉。詩的風格平易流暢,纖徐不迫,使人可以想見一個雍容俯仰的政治家形象。
《玉樓春》寫春日離情,濃厚纏綿,哀婉感人,詞中的意象完全不同于詩,洛陽“芳菲節”花的稼艷、清香和游絲、垂柳、明月,這樣纖細的事物傳達的是那些微小的東西在觸動心靈的一瞬間所迸發的細膩與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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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在不經意中把詩文和詞給分開了,詩文用來表現士大夫高雅正統嚴肅的情感,而那些濃密的細小的心靈之思,對世俗生活的留戀,甚至是對情色的感受都交給詞來抒發。歐陽修的詩文大多關乎和國計民生,多用描寫、議論給人以蒼勁大氣,境界開闊的感受。歐詞多以烘托氣氛、隱喻、擬人的手法來寫男女情感,女性生活,宴飲閑適等情色享受。
歐陽修詩文和詞所呈現的這種分裂狀態用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釋。
(一)自我的加冕和脫冕
巴赫金認為,狂歡節上主要的儀式是給狂歡國王加冕和脫冕,而這種加冕和脫冕便是狂歡節的核心。加冕和脫冕的儀式把普通的人權威化,在加冕儀式中授予他權力,要給一個普通人穿上帝王的衣服,戴上王冠,這種權力在非狂歡的世界中是嚴肅的,絕對的。而接下來的脫冕儀式則更具有狂歡的色彩,脫冕時要扒下脫冕者身上的帝王服裝,摘下冠冕,奪走其他的權力象征物,還要譏笑他毆打他。這種加冕與脫冕的交替過程正孕育著更新和新舊更替的意義。
歐陽修的創作也不失為一種自我的加冕和脫冕。首先,歐陽修在詩文中為我們樹立了一個莊重的文壇宗師形象。作為士大夫,他繼承了“兼濟天下”思想,追求政治功業,強調詩文等正統文學的功利性,多表現政治性,化的主題。這種作品在他的詩文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如《伶官傳序》《送王圣紀赴扶風主簿序》《縱囚徒》《原弊》《邊戶》(食糟民》等,就連其詠物詩《古瓦硯》也不忘在詠物時透露出對人才選拔問題的優慮。在《奏上時務書》中說:“國之文章應于風化,風化厚薄見乎文章!卑盐恼驴醋鍪恰耙骑L易俗”的政治教化工具。從這種角度講,歐陽修用自己的詩文將他“加冕”成為一個高高在上的封建士大夫形象。
而他的詞則又是對這一形象的“脫冕”歐詞將那個官方的似乎高不可攀的歐陽修拉下了神壇,對那種不可襲讀的權威進行脫冕,使一個世俗化、民間的、有情有恨的歐陽修呈現在世人面前。歐陽修的詞中有很多是以愛情為主題的,他肯定愛情,并歌頌愛情,為我們展示了夫妻恩愛、離別相思等愛情婚姻生活的畫面,充滿了溫馨的世俗情調。如(阮郎歸》寫春光喚醒了少女的春情,《漁家傲》(荷葉田田)寫一個采蓮女對愛情的渴望。與他的詩文比起來,他的詞更具有人情味和生活色彩。
加冕和脫冕的交替表明事物都是處于更替和變化中的,這種更替與變化才能顯示出事物的多樣性和活力,歐陽修的詩文和詞的不同風貌為我們展示了一個有著復雜內心世界的真實的歐陽修。
(二)文學是分層的
在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中,文學是分層的,即存在“官方的”文學和“非官方”的文學!鞍秃战鹫J為,‘官方的’意識形態具有完成的,穩固的性質,是一種確定的話語,他往往處于中心位置,代表一種向心力,容易刻板僵化,導致片面的嚴肅性和教條主義。而這種固定的價值體系相對的‘非官方’的意識形態,巴赫金稱之為‘行為的意識形態’,即滲透于我們行為的一切方面的內在與外在言語,他比定性的,‘官方的’意識形態更敏感,更靈敏,更易興奮和更活躍,他是未完成的,尚未完全定形的,因而,他是一種‘不確定的話語’,他往往處于邊緣位置,代表一種離心力。
在某種意義上,巴赫金的“官方文學與非官方文學對應到歐陽修的作品中即為詩文和詞的對立。詩文是官方正統的代表,詞是非官方的世俗的代表。在尊崇儒家道統的中國古代,詩文承擔著“言志”的任務,儒家向來就強調詩文的社會功能,要求其反映現實,為政治服務,因此歐陽修常以此種題材議政論道。而詞這種非官方的文學長期以來被視為“艷科”“小技”,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歐陽修用它來抒發世俗的隱秘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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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官方的詩文長期占統治地位,但歐陽修詞的這種狂歡化精神又將他從長期的官方世界觀和單一語調的控制下解放出來,詞在與權威地位的詩文的抗衡中始終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巴赫金的狂歡化詩學歸根結底是以關注人和人的生存為目的的,在官方的生活中,等級森嚴,人長期處于被壓抑的狀態,只有在民間的交往中人與人的自由交往才可能真正實現,這時才回到了自身,解除了束縛,逐漸消除了異化感。歐陽修對這種平等自由的民間氛圍也是十分向往的,因此,他的詞可以在獨立于詩文的領域綻放同樣的光彩。
(三)“觀人于揖讓,不若觀人于游戲”
葉嘉瑩在《唐宋詞名家論稿》中言:“昔人有云‘觀人于揖讓,不若觀人于游戲’,正因為‘揖讓’之際尚不免于有心為之,而‘游戲’之際,才更可以見到一個人真性情的流露。歐陽修以游戲的筆墨寫小詞,而其心靈性格最深微的一面,乃自然流露于其中。
葉嘉瑩此處的游戲之說與巴赫金的狂歡化異曲同工。在游戲和狂歡時人都可以脫下重重的面具,回歸本真的性情。作為一個中國古代家,歐陽修在官場剛直清明,直言敢諫,但官場從來就不是一個正直的人容易生存的地方,因此他屢遭貶斥,心中的苦悶就常以詞來排遣,即葉嘉瑩所說的歐陽修詞的那種“遣玩”的心態,他在詞中狂歡,用狂歡來排解心中的愁苦。 詞這種形式在史上有著特殊的意義,在寫詞時,文人們不僅從官方的規章制度中解放出來得到休息,甚至準許自己把自己降格為令人開心的游戲或玩笑的對象。從那些嚴肅的羈絆中,從那些“絕對的”“不可變更”的話語中解放出來,獲得世俗化的歡快的自由的生存感受。
“如果文學直接的通過一些中介環節間接地受到這種或那種狂歡節民間文學的影響,那么這種文學我們擬稱之為‘狂歡化的文學”.(}7}ee歐陽修的詞就是他狂歡化生存的方式。巴赫金的狂歡化詩學通過對狂歡式這種生活的描繪透露出人生存的一種自由平等理想狀態。歐陽修是宋代文人的一個縮影,在禮教為正統的宋代,大多數的儒士都過著和歐陽修一樣的生活,從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來審視歐詞乃至宋詞所呈現的狀態,為我們提供了多方位了解宋詞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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