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年終,對一線研究人員的又一輪年度業績考核也行將開始?己说膬热轃o非是對經費進賬、論文發表、申請和授權的專利、畢業學生等項目數額的盤點?己说慕Y果不僅輕重不同地與被考核者及其團隊的切身利益(獎金、收入等)掛鉤,也涉及到研究人員的“臉面”。所以有的研究人員說,需“為榮譽而戰”。
事實上,客觀、公正地考核研究人員的業績遠非是一件易事。它涉及到考核的終極目的究竟是什么?采用什么樣的“游戲規則”?由什么人(誰)來當“裁判”?更為重要的或許是,“游戲規則”和由此產生的“比賽結果”將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發揮著導向作用。不恰當的“規則”不僅不能對提升研究人員的學術水平和競爭力起到正面的激勵作用;相反,還會助長學風的浮躁并且在價值觀上對年輕的一代學子產生誤導。
縱觀近十多年來對研究人員考核“規則”的演變,可透視出我們對學術和人才本征價值的認知從幼稚(片面)走向成熟的歷程。“規則”的演變曾經(在有些單位可能是正在)經歷過這樣幾個歷史階段或者誤區:
1)以SCI論文數量論成敗。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科學研究的復蘇,上個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國人開始逐漸登陸國際學術舞臺,用英文在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相對于從前僅僅將研究成果發表于限于國內學術共同體的中文期刊而言,這毋庸置疑是一種革命性的進步(特別是對于基礎研究而言)。因為在英文期刊發表的論文,畢竟是得到了(至少是部分)國際上專業同行的認可。在這一階段,鼓勵研究人員在SCI收錄的期刊上發表論文,對于提升研究工作的整體水平和研究人員(包括研究生)的學術交流能力曾經具有積極的意義。然而,時過境遷,片面地以論文數量論成敗這一“規則”的負面作用逐步顯露出來,直接的結果便是導致論文注水,學術“含金量”下降,“垃圾”文章滿天飛,甚至助長了重復發表、一稿多投等不端行為。顯然,“千篇工程”并不難,論文大國看來也并不難,難的是真正成為科技強國和世界一流。
2)以發表論文期刊的“影響因子”(IF)論英雄。在擁有了一定數量的SCI 論文之后,如何界定論文的水平與質量這個難題便浮出水面。也有人認為,先上數量,再上質量,是一條必由之路。評價水平與質量的一個簡單辦法便應運而生,即根據論文所發表學術期刊的影響因子(Impact Factor,IF)的大小。隨之而來的便是,只要在《Nature》、《Science》等高IF期刊上發表一篇論文,便可“一炮走紅”,被認定為是“重要成果”。不可否認,對于國人來說,在頂尖期刊上有所作為固然是創新能力提升至某一高端層面的重要標志。然而,簡單地按“IF”論成敗的局限性也很快暴露出來。諸如,不同學科(領域)的期刊在IF上的差異,導致邏輯上錯誤(甚至荒謬)的比較,即“拿蘋果來比橙子”(如物理的去材料那兒比,材料的去與冶金那爾比,竭盡之能事向下游發展)。另外,即便是出現于高IF期刊上的論文,其學術價值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情況也屢見不鮮。如此看來,在高IF期刊上發表文章不可不有,不可不求,但與真正意義上的學術成果之間并沒有絕對的必然聯系。
3)經費多多益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通過各種渠道爭取研究經費的能力可反映出研究人員在業內的競爭力。理論上講,在競爭中贏得經費資助一定是在工作基礎、學術思想或技術路線上的創新性得到了部分同行們的認可。令人遺憾的是,現實的國情造成影響資源分配的因素錯綜復雜,使得資源的優化無從談起。沒有錢,固然不能做事兒;但是否錢真的可以是上不封頂,越多越好?錢與學術上的產出之間是否有必然的聯系?是否有人去過問、追究?十分值得探討。由于經費來源以及研究項目在任務與目標上的差異,在經費數額上可能會存在有巨大的差異。這就如同企業的產值不等于利潤一樣。不同項目之間經費金額的比較似乎是缺少某種合理的歸一化。曾經聽到過一位大學里的學院院長介紹,該校明確規定,教授每年爭取的研究經費不能少于50萬。按照這一標準僅僅是承擔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的教授恐怕就得下崗或者走人,可見教授們的壓力之大。另一方面,從對該校推免研究生復試的情況來看,學生的質量與該校原有的名望差距甚大,這是否與教授們整天奔波于爭取經費,忽視一線教學有關不得而知。
4)考核結果與個人收入強烈掛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按論文數量發獎金(n元/篇)、按IF的高低發獎金(如IF´ 1000元)曾幾何時都被用來作為激勵研究人員的政策?己私Y果過度地與個人收入的掛鉤,一方面造成了收入分配上的不穩定,不合理地拉大了差距,而與實際的貢獻難以相符,使得“耐得住寂寞”、“講主義”成為空談;另一方面,也導致了一些人為名利和金錢所誘惑,鋌而走險,弄虛作假。如同破紀錄的運動員服用興奮劑一般。
從國際學術共同體的情況來看,對研究人員的頻繁考核、離奇古怪的考核規則以及大幅度根據量化的數據來決定個人的主要收入,在西方國家似乎罕見。其急功近利的負面作用正在不斷顯露,并且被有識之士所唾棄。盡管徹底地擯棄諸如此類的考核,回歸本征的學術規范,仍然“路漫漫其修遠兮”,但對其弊端認識得越早,將越有利于從真正的意義上促進科學的繁榮與發展,提升國家的核心競爭力與科學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