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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禁忌語的“言有所指”
【論文摘要】語言學(xué)家奧斯汀在他的言語行為理論中把施為句分成三種：以言指事、以言行事和以言成事。我們借用奧斯汀的以言指事之稱。認(rèn)為語言中的禁忌語也是“言有所指”，指代的是客觀世界中人們所避諱的事物和理念，因此被禁忌。禁忌語的“言有所指”大致可以分為人稱代詞指稱語類、專有名詞指稱語類、普通名詞指稱語類三個類別。人們之所以禁忌這些言語，是混淆了“能指”和“所指”之間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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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關(guān)鍵詞】奧斯汀；言語行為理論；禁忌語；言有所指
一、禁忌語“言有所指”的性質(zhì)
語言學(xué)家奧斯汀(Austin)在他的言語行為理論(SpeechActTheory)中提出，人類的言語不僅僅是語言的使用，是一種行為，即通過說話來做事。他把言語行為分成了兩大類：表述句(consta—tive)和施為句(performative)。隨后，奧斯汀進(jìn)一步把施為句分成三種：以言指事(1ocutionaryact)、以言行事(illocutionaryact)和以言成事(或以言取效)(perlocutionaryact)。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的最大特點(diǎn)，就是抓住了言語交際中“人的因素”，闡述了交際單位不是句子而是表達(dá)說話人一定意圖的語句，把語言的使用與說話者聯(lián)系起來，把語言符號的使用同“自我”對立起來。
我們在把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用于考察禁忌語現(xiàn)象時發(fā)現(xiàn)，禁忌語作為一類相對特殊的語言現(xiàn)象，其存在并為人們所認(rèn)識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禁忌語本身的符號性及語言符號的社會性本質(zhì)：其符號性使人們把它的能指與各種人們避諱的事物或理念(即所指)直接對應(yīng)起來，甚至就看作被避諱的事物本身；其社會性是由于言語社會集團(tuán)中的人們對禁忌語有著共同的認(rèn)知習(xí)慣，因而在交際雙方的談話中，交際者大多正是認(rèn)為某些言語的使用是有所指，才對這些言語的使用有所忌諱。
禁忌語的言有所指，是借用奧斯汀的以言指事的說法，卻又不完全等同于奧斯汀的以言指事。它更多的類似于結(jié)構(gòu)主義中的相當(dāng)于“意義”的“所指”，也就是說，說話者所說出的話語中的某些語言符號由于指代客觀世界中某些人們所禁忌的客觀事物或理念，因而為人們所避忌。如果說奧斯汀的以言指事是用言語在“指什么”，那么禁忌語的言有所指就是在指“人們避忌的事物和理念”。
二、禁忌語“言有所指”的種類
禁忌語的言有所指，是語言符號指稱功能的體現(xiàn)。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許多客觀事物和理念是人們所避忌的，指代這些人們所避忌的事物和理念的語言符號也因而成為言語交際的禁忌語。語用學(xué)中把這種專門指代事物和理念的語言符號稱為指稱語(reference)。語言中，很多指稱語由于其所指稱的事物的特殊性而成為言語交際的禁忌語。
1．人稱代詞指稱語類(Personalpronounrefer_ence)。在言語交際的某些特殊情境中，說話人話語中人稱代詞指稱語的選擇使用，會直接影響到其交際效果。某些人稱代詞指稱語的使用會給交際對方造成唐突、不禮貌的感覺，因此，交際者在這種特定的情境中，會對這些指稱語的使用有所避忌。這種避忌的原因是因為這些指稱語的言有所指，即指代的是客觀世界具體的人，因此，把這類禁忌語稱為人稱代詞指稱語型。
大多數(shù)語言當(dāng)中都存在著三種人稱代詞體系：
第一人稱、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在言語交際中，說話者在表達(dá)命令、批評、建議等意圖時，常常在人稱代詞的使用上有所選擇，以免造成交際的失敗。例如，在對他人進(jìn)行批評、建議時，使用第二人稱，常會引起對方的反感，因此，說話者一般會使用轉(zhuǎn)換人稱代詞的方式，來避免這種不禮貌的言語行為。例如：
(1)你身為教師，應(yīng)當(dāng)對學(xué)生負(fù)責(zé)。(校長在批評一名教師。)
(2)我們身為教師，應(yīng)當(dāng)對學(xué)生負(fù)責(zé)。(同上)
同樣是“批評”這樣一種本質(zhì)上有損于對方的言語行為，例(1)中校長用了“你”這個人稱代詞，教訓(xùn)的口吻加強(qiáng)，會令被批評的對方產(chǎn)生抵觸情緒，效果是消極的。但是例(2)中校長使用了“我們”，模糊了所指的范圍(referentialrange)，照顧了交際對方的積極面子，減輕了交際對方的心理排斥情緒，因而產(chǎn)生積極的交際效果。再如：
(3)在本文中，我將從橫向和縱向兩個角度對這一問題做全面的探討。(說話者是某篇論文的唯一作者)
(4)在本文中，我們將從橫向和縱向兩個角度對這一問題做全面的探討。(同上)
在對某種功績進(jìn)行描述時，例(3)單數(shù)第一人稱“我”的使用會盡量避忌，以免給人造成驕傲攬功的印象。例(4)改用第一人稱復(fù)數(shù)“我們”來表達(dá)，以擴(kuò)大所指的范圍，拉近了和讀者的距離，顯得謙虛謹(jǐn)慎。
在某些交際場景中，說話人為了更好地達(dá)到命令、勸慰、警告等的意圖，還常常用第三人稱指稱語來代替第二人稱或第一人稱，以減輕這種話語對說話人所造成的傷害。如：
(5)這回你就聽我一句吧。(生硬)
(6)這回你就聽老師一句吧。(和藹親切)再如：
(7)Whohasfrightenedyou9．(生硬)
(8)hW ohasfrightenedmybaby?(和藹)
例(5)和例(7)中，由于說話人所使用的指稱語的所指對象在當(dāng)時的交際語境當(dāng)中的身份的特殊性，導(dǎo)致了說話人交際話語的不禮貌、不得體，這種說話方式通常為交際者所避忌，因而推崇(6)和(8)。
可見，在特定的情景中，由于說話人在言語交際活動中所充當(dāng)?shù)慕巧奶厥庑裕f話人對某些會造成消極交際效果的人稱代詞指稱語的使用有所避忌，這正是受人稱代詞指稱語的所指對象和范圍的限制。
2．專有名詞指稱語類(Propernoun refer-enee)。所謂的專有名詞指稱語就是指名字類的禁忌語(names)。語言中很多專有名詞指稱語在言語交際中是被禁忌的對象。這些專有名詞之所以遭到禁忌，也是因為其所指對象是人們現(xiàn)實生活中所避忌的對象。
在中國古代，臣子對君主的稱呼，晚輩對長輩的稱呼，下級對上級的稱呼一般都有一定的禮數(shù)：臣民們忌言帝王的名字，百姓們忌言達(dá)官顯貴的名字，后代忌言祖先的名字，晚輩忌言長輩的名字，等等。因此，形成了“為君者諱，為官者諱，為長者諱，為賢者諱”的名諱制度。比如，唐朝時，為避唐王李世民的“李”姓，把“鯉魚”改稱為“赤鮮公”、“三十六鱗”；今天我們的“正月”的“正”字之所以讀成陰平，而不讀成去聲，也是因為古人為了避秦王贏政的“政”字的結(jié)果。所謂家諱，就是忌說忌寫長輩和祖先的名字，正所謂“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師諱”。司馬遷的父親名“談”，于是司馬遷在撰寫《史記》時，把“趙談”改為“趙同”，而且在《史記》的全書中也找不到“談”字。這種習(xí)俗一直延續(xù)到清代�！都t樓夢》中的林黛玉為避其母親的名“敏”字，在遇到“敏”字時都說成“密”，在書寫時常省去一兩筆或干脆用口來代替。官諱的典型例子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的說法。說的是宋代四川某一知州李登因名“登”而下令百姓在當(dāng)?shù)胤艧艄?jié)中把燈改稱“火”。所謂圣人諱，就是對圣賢名字的忌諱�？鬃印⒗献�、孟子等圣賢的名字“丘”、“耳”、“軻”等長期被放入禁忌之列。到了今天，雖然已經(jīng)沒有過去那種嚴(yán)格的名諱，但是我們?nèi)匀徽J(rèn)為直呼長輩及尊者的名字是不敬的行為。人們之所以對這些人的名字進(jìn)行避諱，正是這些名字言有所指，是指代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所敬畏的人。由于名字具有指代人物本身的作用，因此，人們把對這些人的敬畏轉(zhuǎn)嫁到了對名字的避忌上，以示對他們的尊敬。
英語中還有很多種族歧視性的指稱語，在交際中已經(jīng)被視為禁忌用語。如把黑人稱作Negros，把意大利人稱作Dogos，把猶太人稱作Kikes，把美籍波蘭人稱為Potacks，把美籍華人稱為Chinks，把美籍日本人稱為Japs等，人們避忌這些指稱語的原因，也是因這些指稱語的言有所指。
3．普通名詞指稱語型(commonnounrefer-ence)。在言語交際中，人們除了對某些專有名詞指稱語的使用有所禁忌之外，還對某些普通名詞類的指稱語有所避忌。
在大多數(shù)語言里，凡表示跟死亡、排泄及性有關(guān)的指稱語，一般忌諱直言，否則會被誤認(rèn)為粗俗無禮。英語中僅與“死亡”有關(guān)的委婉語就多達(dá)上百種。另外，還有關(guān)于身體疾病的稱謂，也大都避諱直言。遇到非說不可的時候，便換一種方式委婉含蓄地表達(dá)。如漢語中把“失業(yè)工人”稱為“待業(yè)人員”、“下崗工人”；把“身體有缺陷的人”稱為“殘疾人”、“殘障人”；把“經(jīng)濟(jì)困難時期”稱作“經(jīng)濟(jì)調(diào)整時期”。事實上，人們所避忌的是客觀世界實實在在的性、性器官、排泄、排泄物、疾病等，而描述這些事物的名稱作為指稱語，因為指代了這些人們所避諱的事物，即言有所指，因此成了禁忌語。
語言之所以能夠表情達(dá)意，是由其符號性特點(diǎn)決定的。人們通過頭腦中的概念去認(rèn)識客觀事物，客觀事物也由于語言符號這種特定的載體與人們的理念結(jié)合到一起。這就導(dǎo)致很長歷史時期內(nèi)，許多人都把語詞符號看成理念本身，甚至看成客觀事物本身。老子說過這樣一段話：“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名稱與它所表示的事物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這就是“無名”。可道之道非永恒之常道，可名之名非永恒之常名，這揭示了名的相對性。老子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指出“名”、“實”不可分割的人，也是我國第一個比較科學(xué)地指出名稱和客觀事物之間關(guān)系的人。就禁忌語而言，這種把語詞符號與客觀事物聯(lián)系到一起的名實觀，也正是人們把禁忌語視為事物本身的思想基礎(chǔ)。循著這樣的思路，人們也就把對某些存在或不存在的事物、理念的敬畏轉(zhuǎn)向了對指代這些事物和理念的語詞的禁忌。在實際的言語交際當(dāng)中，無論是君主帝王、達(dá)官顯貴、圣賢尊者還是平民百姓的名字，無論是男人女人的稱謂還是黑人白人的稱謂，無論是跟性有關(guān)的稱謂還是生理排泄有關(guān)的稱謂，它們都只不過是一種符號，指代客觀事物的語言符號，而絕不是客觀事物本身，換言之，是“名”，而非“實”。這些指稱符號本身只起到交際工具的作用。人們之所以對這些言語符號采取避忌的態(tài)度，其真正原因在于，人們忽略了名和實，即能指(signiifer)和所指(snifed)之間結(jié)合的任意性，把這些指代客觀事物的語言符號當(dāng)成客觀世界當(dāng)中真正存在的事物或理念，把對客觀事物的情感轉(zhuǎn)移到了指代這些客觀事物和理念的語言符號身上，是因為這些符號的言有所指，才遭到人們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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