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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個案調查到分類研究─鄉村政治實證研究的現狀與路徑
一、鄉村政治實證研究的現狀相對于經濟學、社會學和人類學等學科,政治學的實證研究十分不足。近年來,隨著農村問題的日漸尖銳和村民自治的強力推進,政治學界逐步重視起對鄉村政治的實證研究,并產生了不少實證研究成果,這些成果對于拓展政治學的研究領域,深化政治學界對中國農村和中國特色政治制度的認識,具有重要意義。同時,這些研究也已引起國家有關決策部門的密切關注,對國家相關政策產生了積極影響。 當前在鄉村政治實證研究領域影響最大成效最好的,無疑是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早在1980年代,張厚安就提出“理論務農”,深入到山東、湖北、湖南等省作農村政治調研,并以這些調研成果為基礎寫作出版了“中國農村基層政權建設叢書”。[1]1990年代中期,在張厚安、徐勇帶領下,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研究人員在廣泛調查的基礎上,撰寫了《中國農村政治穩定與發展》一書,[2]此書由武漢出版社1995年出版后,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徐勇和項繼權以個案調查為基礎寫作的博士論文《中國農村村民自治》和《集體經濟背景下的鄉村治理──河南南街、山東向高和甘肅方家泉村治實證研究》,分獲1998和1999年國家教育部“全國百篇優秀博士論文”。2000年,徐勇主持的村級治理個案調查報告集《中國農村村級治理──22個村莊的調查與比較》[3]出版。2001年由徐勇和吳毅主編的《鄉土中國的選舉》[4]也已出版。于建嶸著《岳村政治——轉型期中國鄉村政治結構的變遷》[5]和吳毅著《村治變遷中的權威與秩序——20世紀川東雙村的表達》[6]均為長期村莊調查的實證研究成果。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以個案調查為基礎的鄉村政治研究,不僅在學術界產生了廣泛影響,而且引起國家有關政策部門的重視。目前華中師大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的成果已成為國內鄉村政治研究領域被引用最多的研究機構。 民政部及與民政部關系密切的一些專家的實證研究也有很大影響,尤以在1990年代初連續三年以中國農村基層政權建設研究會的名義編撰的《實踐與思考》論文集,收集了最初有關鄉村政治調查的眾多成果,至1990年代中期,由中國社會出版社連續三年推出由王振耀主編的白皮書,在政治學界和政策部門產生了廣泛影響,成為村民自治研究最為權威的文本。出于工作調研的目的,李學舉、王振耀等人編著的《鄉鎮政權的現實與改革》,[7]亦收入大量的調查報告。中央黨校和中國社科院的一些專家參與了民政部的調研,其中原中央黨校王仲田和民政部詹成付主編的《鄉村政治──中國村民自治的調查與思考》[8],王振耀、白鋼、王仲田主編的《中國村民自治前沿》[9],也有豐富的個案調查。民政部基層政權司每年還編有《農村基層民主政治建設資料匯編》,是鄉村政治研究的基礎資料。
此外,在鄉村政治實證研究領域影響比較持久、時間比較長、規模比較大的一些成果如王滬寧主持的村落家族文化研究,收錄了十五個個案村的調查;[10]張樂天對浙江海寧一個村莊長達數年的調查,寫作了《人民公社制度研究》[11];辛秋水以文化扶貧和村民自治實驗為題,在安徽大別山區農村作了為期十余年的調查研究和社會實驗,肖唐鏢則以江西宗族背景和村級治理的相關性為題,組織十數位研究人員在數十個村開展了長達經年的個案調查,調查成果也已出版[12]。較早一些的鄉村政治實證研究成果如張立榮先生以問卷調查和個人訪談為基礎撰寫著的《新視野與大思路:中國山區鄉鎮政權建設研究》,[13]最近的調研成果如中央編譯局榮敬本教授等人以對村民自治和鄉鎮人大的調查為基礎寫作的《從壓力型體制向民主合作制的轉變》[14],《再論從壓力型體制向民主合作制的轉變》[15],李凡等人對鄉鎮長選舉制度改革的研究[16],毛丹寫作的《一個村落共同體的變遷》[17],張靜寫作的《基層政權——鄉村制度諸問題》[18],馬戎等主編《中國鄉鎮組織變遷研究》[19],盧福營寫作的《農民分化過程中的村治》[20],深圳大學黃衛平先生等人以對深圳市大鵬鎮選舉制度改革的調查為基礎撰著的《中國農村基層民主的最新突破》[21],白鋼主編的選舉與中國政治叢書[22],李連江主編的《村委會選舉觀察》[23],在學術界都有一些影響。
至于一些以個案調查為基礎撰寫的調研報告和理論文章,近年更是驟然增加,說明鄉村政治的實證研究已經進入到一個相當深入的階段。
二、個案調查的基礎價值
總的來講,當前鄉村政治實證研究大都以個案調查為基礎,特別是以個案村的調查為基礎。通過個案調查來獲得調查資料與思想靈感,成為這種研究的主要特點。同時,當前個案研究大多處于描述階段,政策性考察較多,學術深度和理論建構稍嫌不足。
在中國農村經濟社會發展非均衡的背景下,農村地區間的政治社會發展狀態亦十分不同,沒有廣泛而深入的個案調查經驗,不可能對全國農村政治發展狀況有一個真切的判斷。因此,個案調查的價值首先在于積累不同地區廣泛而深入的個案資料,以期建立一個完整的、真實可靠的農村政治形貌及與政治發展密切相關的經濟社會景象。 個案調查的價值其次在于為調查者獲得第一手的直觀資料,走出書齋和既有文字理論的框架,從活生生的農村社會中獲取體驗,獲得靈感源泉。第二手的文字描述無論如何精致生動,總只是第二手資料,總是將活生生的全景的社區農村政治依描寫者本人的裁剪而成不完整的文字。直觀而深入的個案研究中,每一句話的音容笑貌,每一筆收入的山形地貌,每一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構成調查者憑借自己個人靈感進行全面想象和深入挖掘的充分條件。以活生生的生活來建構調查者的理論和政策文本,大致不會離題太遠。尤其是調查者可以將自己構建的理論文本與自己在農村調查中的直接感受時時結合起來,就不至于讓理論信馬由韁地走得太遠。 個案調查的價值還在于有可能將一個社會文本構建成一個關于社區發展的全面文本。不是以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等等學科進行分界,而是以社區發展為基礎,追問現狀背后的為什么,和為什么背后的為什么,真正將鄉村社會的性質與表現出來的政治發展形貌結合起來,理解中國國情中來自鄉土社會中的有著若干年代歷史的那一部分。可以認為,個案研究的價值不在于個案本身的典型性,而在于這個個案本身是否可以建立起其外在形貌與內在結構之間的因果聯系,可否在鄉土性質與政治發展和國家制度三者并不對稱的互動中建立起理論上的勾連。首先關注個案本身的內在解釋力,然后再考慮其典型性,以個案調查的材料為基礎進行思考,并以此思考為基礎來建構起具有個案材料解釋力度的理論框架,然后將此理論框架予以擴展,看到底可以擴展到多大范圍、多少村莊。這樣,就有可能通過諸多個案調查來形成諸多具有類的理論特征的分析框架,最終就為構建中國鄉村政治的總體形貌和建構中國鄉村政治的理論框架提供堅實的基礎,在這種基礎上提出發展中國政治的政策對策,就會頗具深度和前瞻性。 這里,可以提出一種叫做個案式思考的東西,即在個案調查時,以個案村為文本,建立起一個具有對個案村材料具有解釋力的分析框架而不去管這個個案中哪些材料是獨特的,哪些材料是普遍的。以這個個案某些或許獨特的材料建構起來的框架,可能不具有普遍的解釋力,但這些分析框架如果具有個案的解釋力,就足以獲得在若干理論中的價值并可以在以后的比較中判定那些是真正獨特的,那些是普遍的,及如何建構一個可以容納一定特殊性的普遍分析框架了。
從對當前已有鄉村政治個案研究的現狀看,總的來講,各種類型的個案材料都已有一些,積累個案的工作雖說做得依然不夠,卻也有相當成績,現在最為不足的是,相當部分個案研究過于關注政策層面的問題,試圖以個案村的情況來推導出重大的政策結論,而不大重視借用個案調查所獲得的直觀與靈感來建構理論框架。本來,王滬寧寫作的《當代中國村落家族文化》不僅有一些個案,而且試圖以個案來進行理論思考,遺憾的是,王滬寧本人并未親自參加個案調查(更不用說參與全部個案調查。真正的靈感理應來自全部的個案調查),缺乏來自鄉土社會的活生生的靈氣。徐勇主持的中國農村村級治理研究具有與王滬寧同樣的問題。 如何在個案研究中將個案調查的靈感與虎虎生氣的理論建構結合起來,是當前鄉村政治實證研究中必須解決的第一個重大問題。
三、從個案調查到區域研究
個案調查具有經驗的直觀全面性和產生靈感的基礎,但個案研究亦有其局限性,尤其可能無法分清局部和整體的關系,以偏概全,導致對鄉村政治發展及其相關經濟社會文化基礎的判斷失誤。
區域研究既可以填補單純個案研究的不足,又可以避免大而全式研究的膚淺。首先以對個案材料的解剖來掌握一個“麻雀”,然后以這個解剖獲得的經驗(解剖本身的經驗和從解剖中學到的關于“麻雀”結構的知識)為基礎,展開對區域農村的全面實證研究,既可以走由村到鄉到縣的上行路線,也可以走由村到村再到村的平行路線,這種或上行或平行的調查擴展,不僅可以有效擴展對農村社會了解的全面性,而且可以在區域范圍內驗證個案研究的結論,防止以偏概全。區域性調查從某種意義上將個案調查的深度和靈氣與面上調查的廣度和可信性結合起來,做到深度個案材料與廣度區域調查之間的互相補充。
總的來講,當前政治學界在區域性鄉村政治研究領域缺乏自覺。辛秋水是以安徽大別山區來展開自己實證研究的,問題是辛秋水過于關注政策問題和枝節性的技術問題,不僅忽視了理論提煉與建構,而且忽視了區域性調查在提供個案深度報告和區域廣度報告結合上資料本身的價值。肖唐鏢以江西農村宗族與村級治理的關系為基礎來展開自己的區域實證研究,雖然他的絕大多數調研成果還沒有發表出來,但通過他既有面上統計又有個案深入描寫的一些報告,可以為學術界提供大量第一手資料,建立在這些第一手資料基礎上的概括,基本上可以將江西這一大的行政區域關于村級治理與宗族關系狀況描繪清楚。肖唐鏢的主要問題是缺乏理論提升的自覺,忽視了將個案調查資料與大膽的理論建構結合起來的最有可能產生原創性分析框架機會的把握。一手資料成為理論工作者們的二手資料,個案調查中最為寶貴的由切身的農村政治體驗而觸發理論建構的靈感,被人為地割斷。
我們近年來力圖以湖北荊門這一傳統的商品糧基地為基礎,展開區域性調查。在這方面的主要工作有四項,一是在1999年上半年在全市深度訪談了40多位村支部書記,整理有近百萬字的“村支部書記訪談錄”,主要是對當前農村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諸方面特別是村級治理的各方面進行了全面的訪談。二是1999年下半年至2000年下半年,在全市觀察了三十多個村的村委會選舉,并對其中多數村進行了回訪,建構了一些關于選舉與村級治理的調查文本。三是2001年上半年在全市進行的口述史訪談,整理有數十萬字的資料。四是2001年下半年至今的鄉村組織及其財政狀況的調查?偟膩碇v,這些訪談和調查可以大致勾勒出荊門這一農村區域村一級政治發展的現狀和這一政治現狀背后的經濟社會基礎,其主要優勢在于,不僅反復細致地調查農村政治、經濟、社會現狀,而且努力追求這些現狀得以存在的歷史與現實原因,實質上是試圖將個案調查和區域研究中的直觀靈感與理論建構的努力結合起來,不是在政策問題上,而是在學術研究上,為當前農村社會進行定性,我們最重要的研究思路是理解當前農村政治發展現狀諸如村民選舉、村級治理得以如此發生的背后的村莊性質。這是一個需要理論建構的領域。通過這些努力,就有可能不僅為學術界提供有深度且可信的關于區域性農村政治發展現狀的大量一手資料,而且為政治學界提供解釋荊門農村政治發展現狀的理論分析框架,這種框架因為以直觀的實證調查為基礎,可能有膚淺的地方,卻大致充滿了來自鄉土的靈氣與活力。我們的不足之處在于理論素養不足,進入鄉村政治實證研究領域的時間太短。
總的來講,區域性調查必須以個案為基礎,兼顧典型性和廣泛性,將深度調查與廣泛調查結合起來。這種調查的另一個主要之處是應該將調查者親身獲得的關于農村社會的靈感,在農村調查中獲得的第一手的問題意識,與關于農村政治發展狀況和構成這種狀況原因的背后理由的理論建構結合起來,真正做到調查材料的可靠性與理論建構的啟示性相結合,不僅為學術界提供一堆可靠且有深度的關于某一區域農村政治發展狀況(及這一狀況背后的經濟社會狀況)的材料,而且為學術界提供一堆富于鄉土靈氣的具有啟示性的分析架構。不僅如此,以區域性材料為基礎建構的分析框架,即使不具有對全國農村發展狀況的解釋力,也可以對那些試圖解釋全國農村政治發展狀況的大理論構成沖擊。
當前具有區域農村實證研究意識的政治學人太少,是當前鄉村政治研究中的薄弱之處。如何擴大對區域農村政治的實證研究,并將實證研究中的直觀靈感與理論建構結合起來,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四、從區域調查到分類研究
區域性的農村實證研究不僅是指行政區劃的地域,而且指具有相同特質的區域,比如江西、湖南、安徽、福建等省一些農村地區的宗族復興和宗族對村級治理的影響,具有很大的相似性,雖然福建可以算作東部地區而其他省份都是中部地區。再比如,湖北省江漢平原的一些農村比如荊門市的傳統勢力,與資料反映出來的東北農村的情況十分類似。閻云翔在黑龍江下岬村作的農村人情調查,生活在荊門的人可能倍感親切,因為荊門農村的情況與他細致描繪出來的調查村的情況簡直毫無二致。[24]
不過,區域性調查首先必須大致以行政區域為基礎進行,至于在區域調查的基礎上,發現了不同行政區域之間的相同與相異之處,這應是分類研究的功夫。華中師范大學農村問題研究中心早在1980年代撰著“中國農村基層政權叢書”時,便有意識在東、中、西部不同地區進行實證調研,1990年代中期出版的《中國農村政治穩定與發展》一書中的實證調查保持了這一特點。至2000年出版《中國農村村級治理》一書中所收錄的個案,則明確以東、中、西部的三分,收錄一些典型個案,試圖以東、中、西部三種類型區域農村的典型個案,來反映出當代中國農村村級治理的總體形貌。現在看來,華中師大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獲得了大部分的成功:提供了大量的第一手農村個案資料,引起了國內鄉村政治研究人士的充分關注。但是,華中師大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的《中國農村村級治理》無力說明其個案的典型性,且無力以個案來表達他們看到的就是中國農村社會的總體形貌,因為他們越過了一道不能也不該越過的坎,這就是區域調查本身,個案的深度唯有與小的行政區域的面上調查相結合,才具有比較可靠的說服力。當然,僅僅依靠華中師大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他們也無力以區域調查為基礎來建構中國鄉村政治狀況的總體形貌。 更成問題的是,華中師大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可能無力說明他們為什么要以東、中、西部來劃分中國農村政治的類型。東、中、西部首先只是一個地域上的概念,后來用以部分描述經濟發展狀況。當然,與經濟發展狀況相關的還會有政治、社會發展狀況,但是,這不過是說東、中、西部地區的劃分只是以農村政治發展狀況的一種基礎:經濟發展狀況來予分類的,這種分類方式仍然是經濟發展的分類,雖然經濟發展狀況可能構成政治發展狀況最為重要的基礎。王滬寧在《當代中國村落家族文化》的前言中說他收入收中的十五個個案是隨機抽取的,但也如他講的,在他們在進行調查時,對調查對象的地理分布有初步的安排,想使它們位置分布得廣一些,并具有多種特色:如沿海地區和邊遠地區,經濟發達地區和不發達地區,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實質上也是一個東、中、西部地區的三分。事實上,幾乎所有以個案為基礎來建構關于當前中國鄉村政治總體形貌的研究都會面臨華中師大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和王滬寧同樣的困境,他們無力以個案的深入描述作為他們總體結論的基礎,因為其中缺乏了區域性調研這一重要的中間層次。 區域調研這一中間層次的重要性在于它可以從政治發展狀況本身與構成這種政治發展狀況的或經濟的、或社會的、或文化的基礎來建構區域政治的形貌,諸多如此區域性的建構,可能為分類研究鄉村政治發展本身及其諸種基礎提供材料與框架。比如,以鄉村政治發展本身作為分類標準,以村民自治實施狀況為例,可以分成規范型的與非規范型的村民自治。[25]或更精細如歐博文的“四模型”說,即從村民參與和完成國家任務兩個向度,將村民委員會和相關組織分為四種理想模型:達標的示范村、癱瘓村、專制村、失控村。[26]以經濟發展狀況這一基礎來劃分,可以如前劃分為東、中、西部地區這樣三種類型,或者直接劃分為經濟發達農村地區與欠發達農村地區兩種類型;以經濟體制類型劃分,可以分為個體私營經濟主導型、集體經濟發達型和農業生產為主導型三種類型;以地理區位劃分,可以劃分為城郊農村、平原農村和邊遠山區等;以社會發展狀況這一基礎來劃分,可以分為宗族勢力強盛型與宗族勢力衰落型,或人際聯系緊密型與人際聯系松散型;以文化狀況這一基礎來劃分,可以分作傳統文化發達型與傳統文化斷裂型,或農村文化素質總體較高與總體素質較差型,宗教(廣義的信仰)活動密集型和宗教活動很少型;從交通傳媒等方面,也可以作多種劃分。 當然,作分類研究并不是要求所有研究都以這些繁多的方式進行分類,展開研究,這既不可能也不必要。但是,在作區域性調查研究時,卻可以將這些基礎性的因素綜合考慮進鄉村政治發展狀況的類型中去,并力圖以這些復雜多樣的分類基礎來構建與鄉村政治發展之間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間接的聯系,當然,這要以個案調查的靈感為基礎進行多樣化的構建。最終,這些具有復雜內部結構的關于區域性鄉村政治發展的類型,便在建構起自己的同時,向不同類型或相同類型的區域展示了自己,比較了自己,這種展示和比較,就可能為構建總體的關于鄉村政治發展狀況的理論提供基礎。 要強調個案調查的靈感到區域調查的廣度,及以個案調查和區域調查為基礎的區域性政治理論建構,然后將這些區域性建構與其他區域性建構進行比較,最好是一個區域性政治理論建構者可以親自到其他類型區域進行由個案到區域到區域政治理論新的建構的努力,這樣,他就會富于個案調查的靈氣,比較研究的敏感,區域研究的普遍等諸多優越的方面,他這時也就有可能建構一種更為廣泛的關于鄉村政治發展的理論,配合以諸多其他類型的從個案到區域再到區域性理論建構的眾多努力,關于中國鄉村政治實證研究的成果,就不僅會具有廣泛的政策建設力,深厚的本土功力,而且會具有廣泛的學術影響力了。 當前在關于鄉村政治發展的對策與學術方面,實質上大都是以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間接的實證資料(比如電視報紙的報道,農村生活的經驗,參加過發達地區農村的某次考察甚或參觀)為基礎來提出的,這其中有著眾多截然對立的主張。問題并不在于這些主張之間的截然對立,而在于持這些截然對立主張的一方或雙方對自己主張的自信。他們的自信來自哪里?可能來自道聽途說的一些流言,或者某種新聞報道,或者某次親自到發達地區農村作過的有限考察或者到貧困地區進行了一次扶貧活動。比如竟然有人對村民自治作如下評價:“也有一些同道對農村基層的‘群眾自治’贊不絕口,殊不知它的真實運行機制是‘群眾專政’的延續,它的理想模型也不過是英美政治民主化、行政專業化之前19世紀地方自治的低級版本的拙劣翻版”。[27]顯然,如果不建立起關于農村政治研究的全面形貌的理論構建,這種低層次但惑眾的且自信的主張與見解自然會存在下去,這樣存在下去的低層次主張,不僅毒化了學術研究的氣氛,而且損害了政策研究的效力。
五、結語
從個案調查到分類研究,應該說是鄉村政治實證研究的大趨勢。但在當前,學術界必須對從個案到區域再到分類研究的各個層面,特別是基礎的個案與區域研究層面加以關懷。沒有個案調查的深度、靈感和問題意識,沒有區域性研究的廣度和構建特征,就談不上進行分類研究。同時,沒有分類比較研究,不僅可能造成理論建構的片面性,而且也可能喪失對鄉村政治研究的敏感性。換句話說,在當前的鄉村政治實證研究中,必須同時做好以上三個方面的工作,不可輕視任何一方。
從個案調查到分類研究也提供了一種研究的進路。進入鄉村政治實證研究的最佳方式也許就是從個案調查開始,然后展開區域性的理論構建,最后過渡到分類研究。當然,這個研究進程只是總體的進路,在具體展開過程中,交互進行也有好處,總體方向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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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參見張厚安主編:《中國農村基層政權建設》,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2] 張厚安、徐勇主筆:《中國農村政治穩定與發展》,武漢出版社1995年出版。
[3] 徐勇:《中國農村村級治理──22個村莊的調查與比較》,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
[4] 徐勇、吳毅:《鄉土中國的選舉》,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
[5] 于建嶸:《岳村政治——轉型期中國鄉村政治結構的變遷》,商務印書館2001年版。
[6] 吳毅:《村治變遷中的權威與秩序——20世紀川東雙村的表達》,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即出。
[7] 李學舉、王振耀等編著:《鄉鎮政權的現實與改革》,中國社會出版社1994年版。
[8] 王仲田、詹成付主編:《鄉村政治──中國村民自治的調查與思考》,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9] 王振耀、白鋼、王仲田主編:《中國村民自治前沿》,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
[10] 參見王滬寧:《當代中國村落家族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11] 張樂天著:《人民公社制度研究》,東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
[12] 肖唐鏢等:《多維視角中的村民直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版;《宗族、鄉村權力與選舉》,西北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13] 張立榮著:《新視野與大思路:中國山區鄉鎮政權建設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
[14] 榮敬本等:《從壓力型體制向民主合作制的轉變:縣鄉兩級政治體制改革》,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年版。
[15] 榮敬本等:《再論從壓力型體制向民主合作制的轉變:縣鄉兩級政治體制改革》,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版。
[16] 李凡等:《創新與發展——鄉鎮長選舉制度改革》,東方出版社2000年版。
[17] 毛丹:《一個村落共同體的變遷》,學林出版社2000年版。
[18] 張靜:《基層政權——鄉村制度諸問題》,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19] 馬戎等主編:《中國鄉鎮組織變遷研究》,華夏出版社2000年版。
[20]盧福營:《農民分化過程中的村治》,南方出版社2000年版。
[21] 黃衛平主編:《中國農村基層民主的最新突破》,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
[22] 已出版的如史衛民、雷兢旋:《直接選舉——縣(區)級人大代表選舉實證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史衛民:《公選與直選——鄉鎮人大選舉制度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
[23] 李連江主編的《村委會選舉觀察》,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24] 閻云翔的調查集中反映在他的著作《禮物的流動》,三聯書店 2000年版。
[25] 參見徐勇:《中國農村村民自治》139─148頁,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
[26] 參見歐博文:《中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的貫徹執行情況》, 載《社會主義研究》1994年第5期。
[27]王思睿:《現代化與人類文明主流》,《戰略與管理》1999年第2期。
論文出處(作者):
村治研究的分層與深化
從權利政治學到公益政治學:新自由主義之后的社群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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