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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東古鹽業探源
摘要:渝東地區的鹽泉大約形成于3500萬年前的始新世——漸新世,分布在十幾個縣的廣大區域,位于古人經常出入、必須光顧的河流岸邊,容易被古人所發現。因此,渝東鹽業是從古人在本能驅使下到鹽泉處吸食鹽水開始,在最原始的零點位上起步,經歷了本能吸食、醞釀準備、自食起步、交換過渡、產業成熟五個漫長的時期。
關鍵詞:渝東鹽泉 古鹽業 五個時期
◇代表。
渝東地區因地質與地貌的巧合,致使鹽泉從全區各地山麓流出,其數量之多,分布之廣為全國之冠。據不完全統計,在長江兩岸的巫溪、城口、巴東、奉節、云陽、萬縣、忠縣、開縣、彭水、武隆、豐都、南川、石柱等十幾個縣內的溪河邊,分布著數百眼鹽泉。如再加上相鄰之湖北省清江流域的鹽泉,則數量更多、分布范圍更廣。這一得天獨有的地理環境,使它成為我國井礦鹽的發源之地。但這里的鹽業到底始于何時,至今仍然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本文試圖就此問題就進行一次大膽的探索。以就正于學界。
諸多的歷史疑點
隨著對三峽文化和渝東鹽業史的深入,尤其是近幾年來,在庫區內開展的搶救性文物發掘中,獲得了豐碩的成果。用這些成果與原有史料相對照,便會發現渝東鹽業的真實歷史與傳統歷史觀點(即史料記載)之間,存在著許許多多的疑點。只有直面正視、認真、努力破譯這些疑點,渝東的鹽史研究才能向更深的層次。為此,特在諸多歷史疑點中舉出幾個與鹽業有關的疑點,來進行探索:
首先,是史料記載與真實歷史之間的差距太大。早在20多年前,我就曾聽到過一些傳說,并看過一些史料,但總覺得這些傳說及史料,對渝東鹽泉之發現與鹽業之起源的說法,不大符合歷史發展的客觀,反映不出歷史的真實面貌,但又苦于沒有證據,這個疑團便凝存于心……近年來,隨著三峽庫區內考古發掘的普遍展開,及新成果的不斷出現,尤其是中壩遺址所取得的突破性成果,又加上學者們對“巫咸國”和“巫臷國”的破譯,這個疑團終于被解開,于是從未寫過文章的我,便身不由己地加入到了渝東鹽業史的研究中來。
現在我們就來看一看這個差距究竟有多大,先來看忠縣的鹽業,據《忠縣志》載:“舊有鹽井溪,相傳東漢關西夫子楊公伯超,見白兔飲泉,因而掘井,俗稱◇、涂兩井!卑创擞涊d,忠縣的鹽業當始于東漢,但考古證實,這里早在新石器晚期,就已經建成了商品化、專業化的鹽業基地和集聚地,有兩千多年的差距,這個差距實在大得驚人。另據《四川省鹽政史》載:“大寧鹽井始于漢,鹵脈自寶源山麓,地屬袁氏!钡胶=浿械奈臷國,早在虞夏之時,就已呈現出一派“不績不經,服也,不稼不穡,食也。爰有歌舞之鳥,鸞鳥自歌,鳳鳥自舞,爰有百獸,相群爰處,百谷所聚”的繁榮景象,較之“始于漢”的記載,其差距也是兩千多年。其他各鹽場起始時間的記載,均為漢初或東漢,有的還更晚,最早的記載也不過公元前316年。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歷史斷層和大跨度的時間差異呢?這也許跟巴國的滅亡有關,因為渝東地區遠古時期文化的形成與發展,跟華夏文化的形成與發展,即相似又同步。相似是指民族的形成,都是以占有鹽泉之利的民族為核心,逐步發展、壯大、兼并、融合周圍其它民族,然后統一成一個大民族,走向強盛而建立起強大的國家;近年來,不少學者研究《山海經》后認為,巫臷國與虞夏同時,巫咸國則在巫臷國之前,當與黃帝同期,這便是同步。任乃強教授在《四川上古史新探》一書中說到:“按《山海經》所傳,巫臷興,亦當與虞夏同時,可算得上我國上古時期兩朵并蒂花,但它所在地不似中原那樣宏闊開展,而是一個狹促崎嶇的石灰巖山谷地區,所以,發展到了農業優先的時代,便不能不為巴、楚文化所代替!边@里所說的“并蒂花”,就是指渝東先民的文化,是獨立于華夏文化之外的另一朵花。因此,它的早期文化不可能載入華夏文化的史冊,后來便隨著巴國的滅亡而消失,成為歷史的斷層,直到秦國統一巴國后,渝東的歷史才開始載入華夏文化的史冊。所以,各鹽場的起始時間都記為秦末漢初,這恐怕就是渝東早期鹽業出現歷史斷層的主要原因。這種情況不單是渝東如此,南方其它民族的歷史亦如此,范文瀾編寫的《通史》中就講到:“遠古時代就居住在南方的苗、黎、瑤等族,都有傳說和神話,可是很少見于記載。一般說來,南方各民族中最流行的神話是“盤瓠”,三國時徐整作三五暦記,吸收“盤瓠”入漢文化,“盤瓠”成為開天闊地的“盤古氏”。這就說明,南方其它民族的早期文化,也沒有載入華夏文化的史冊,就連“盤古開天”這個流傳廣泛、家喻戶嘵的神話,也是三國時期才入編進冊,與渝東先民早期無歷史記載的情況十分相似。
其次,在研究渝東的鹽業史時,無不涉及到巴人,而研究巴民族時,又無不涉及到鹽。在渝東,鹽與巴有著密不可分的淵緣關系,“鹽、巴”確實不可分,因為鹽是巴文化的基礎,而巴人又是渝東鹽的重要開拓者,故有“巴鹽”之稱。但是,巴人的起源至今仍是一個謎,專家學者們也各持己見,至于誰對誰非,則不需評說,相信隨著研究的深入,自會有個統一的定論。不過有一點卻是一致的,即巴人不管他來自何方,也不管他何時來到,自他來到峽江以后,便靠鹽而興旺、發達,直到興邦、立國,靠鹽的經營而建立起盛極一時的巴國,后又因鹽而引來楚、秦相爭,遭至戰禍,直到滅亡,即所謂因鹽而興,又因鹽而亡,真乃“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也。因此,可以說巴人從興到亡的全部歷史,就是一部早期的渝東鹽業史。但它又是一部不完整的渝東早期鹽業史,因為渝東的鹽業并非始于巴人,巴人是渝東鹽業的開拓者但不是創始人,他所經歷的只不過是先秦時代的最后一個時期。從傳說中的“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愿留共居,廩君不許”,這幾句對話中可以看到,在巴人到來之前,這片廣大的峽江流域,已有魚和鹽的生產了,其產鹽范圍已遍及全區,并具有了一定的規模。可想而知,渝東鹽業從原始起步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其間的歷程難以想象,所以說,巴人涉足渝東鹽業,距渝東鹽業的源頭還很遙遠。
第三,前面提到的巫臷國“不績不經,服也,不稼不穡,食也”,以及“百谷所聚”的繁榮景象,和忠縣◇井溪遺址所展示的經濟集聚地的場景,雖然填補了渝東鹽業史上很長一段空白時期,但仍然沒有見到鹽業的源頭,因為這兩處所展示的面貌,渝東鹽業已經達到了商業化、專業化的程度,生產已有了相當規模,成為了古代重要的鹽業生產基地和經濟集聚中心,距離源頭仍然十分遙遠。
最后,關于動物引泉的傳說。筆者在渝東各地考察時發現、凡有鹽泉分布的地方,都有一個動物引泉的美麗傳說,可謂是有鹽泉必有傳說,但將這些傳說匯集到一起時,便會發現,這些傳說全是一個模式、一個樣子、一個套路,連動物引泉的時間都很接近和雷同。都是講:有獵者在某處或追趕動物至某處時,發現了鹽水,然后挖泉成井,開始煮鹽。不同處在于有的說是白鹿,有的說是白免,有的說是白羊,還有的說是白斑鳩,這樣,人們就不得不對這些傳說的真實性產生質疑,至少有一些地方的傳說是后人的牽強附會之作。其實,鹽泉只要能夠流出地面,是很容易被人類所發現的,因為鹽水與泉水流出地面有很大區別:鹽水是熱的,有熱氣冒出;鹽水有氣味,賦存于鹽層中的硫化氫等同生氣,流出地面時,會散發出一種刺鼻的臭雞蛋味;鹽水是咸的,嘗之味甘;鹽水有色,因鹵水的透明度差,呈混濁狀態,加之鹵水中帶色粒子和雜質的不同,而呈現出各種不同的顏色,不過,由于渝東地區的鹵水性質基本相同,化學成分亦很接近,故鹵水顏色的差異較小,多呈乳白(略帶翠綠或淺黃),有的稍為發黑,清亮透澈的也有,但極個別,沒有代表性;鹽水流經的溝底,有雜質凝結的垢物附著,清淅可見;邊沿部分被太陽曬后有白色晶體,十分醒目,它以視覺、嗅覺、味覺、觸覺等全方位地向人們展示;況且鹽泉又分布在河流岸邊,與水源長期相伴,是原始人經常出入、必須光顧的地方,很容易被人類所發現。至于本能問題,它是由體內新陳代謝的需要所促使,所以,動物有嗜鹽的本能,人也同樣有嗜鹽的本能,況且人還是高等動物,智商遠遠高于其它動物。不過,動物的一些器官經過長期的演變進化,對某些物體及其征兆特別敏感,再加上草食動物的覓食習慣總是頭朝下,嘴接地,不停地在地面尋找食物,為區分食物與雜物,還往往先用鼻子聞一聞,或用舌頭舔一舔,這樣,就會先于人類找到鹽泉,所以,筆者并不否認動物引泉這種客觀事實的存在。從本質上講,動物引泉的傳說是真實的、可信的。但關鍵不在于人類是否需要動物的引見來發現鹽泉,而在于被動物引見的時間值得商榷。從已取得的考古成果了解到,204萬年以前,三峽地區就有人類活動,鹽泉已先于人類流淌了幾千萬年,而且在有人類活動的時段內,時間越往前推,鹽泉的數量越多,人類接觸動物的機會也越多。但可疑的是,為什么在長達200多萬年的時間里,鹽泉就在人類經常出入的地方流淌,卻沒人發現,也不去享用;其間,人體所需鹽分又從何來;為什么在人類與動物長期相伴的日子里,都沒有學會識別鹽泉,一直到2千年前才有動物來引見,且各地都是在這個時期才見到動物來飲泉。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鹽泉一旦被發現,一下子就進入到了具有先進技術的人工井時代,那么人類在與鹽泉和動物相伴的200多萬年里,豈不是一直在長眠沉睡,而到了2千年前卻突然醒來,猛然一躍,就進入到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這顯然與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不相符合。所謂傳說,是指人們口頭流傳下來的,對某人或某事物的敘述。一般說來,多數傳說敘述的都是沒有文字記錄前的人和事,時間通常都很遙遠,且時間概念也很模糊,往往用“很早以前”或“從前”這類詞語,不可能具體到某一年。渝東各地鹽場的傳說,都是漢代以后的事情,這時,已有全國統一的文字,完全可以直接記錄,不需再用口頭來傳承。奇怪的是,在有鹽泉必有傳說的渝東地區,卻沒有一處有直接記錄。史料敘述其事時,前面都有“相傳”二字,這就完全有理由懷疑,這些傳說是秦漢以后,有人將遠古時期的傳說,與秦漢之后的某個重大歷史事件相聯系的產物。如巫溪大寧鹽場的公元前316年,正好是秦國滅亡巴國的時間。云陽云安鹽場的公元前206年,卻恰好是劉邦到朐忍(今云陽及萬縣、梁平、開縣的部分地區)的時間。由此便可清楚地看到,這兩個鹽場的起始時間,就把兩個重大歷史事件與古代傳說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了。這樣的傳說一經出現,其余各地便紛紛仿效,于是就有了全區千篇一律的傳說。
以上幾個主要疑點,筆者擬從史前時期渝東鹽業逐步形成的歷史過程,根據現有的地質資料、考古資料和研究成果來進行探索,以追根溯源,尋找一種的闡釋。但就目前的成果而言,還只是一個初步的嘗試,望有更多的專家、學者能就此課題展開更加廣泛、深入的探討和研究。渝東鹽泉的形成
要尋根溯源,首先需要溯渝東鹽泉之源。關于四川盆地鹽礦資源的形成,四川師范大學的李小波教授在《鹽業史》2002.4期上發表的《四川盆地古代鹽業開發的地質基礎》一文,已作了全面而細致的論述,我便可省去一些篇幅,這里只對渝東地區鹽和鹽泉的形成做些粗淺探討。
從地質部門在渝東地區幾十年地質斟探的成果中了解到:渝東大地構造位于四川盆地川東褶皺束東部,在川、鄂、湘、黔隆起帶北西緣及大巴山弧形構造帶南緣的結合部位。渝東鹽泉除彭水郁山鎮、城口明通外,均分布于三疊系地層中。三疊系中、下統嘉陵江組和雷口坡組是本區主要含鹽層,除已溶濾破壞者外,殘留鹽體殘存資源總量近7000億噸。含鹽系各碳酸鹽夾層尚含有鹵水,三疊系上統須家河組和侏羅系下統香溪組亦為本區重要含鹵層,為渝東鹽泉的形成奠定了基礎。郁山鎮鹽泉出露于奧陶系,與下伏寒武系含鹽性有關。
三疊系鹽礦經歷了嘉陵江組和雷口坡組兩個成鹽期,但二者的沉積環境卻迥然不同。當時,四川并不是盆地,而是華南板塊的一部分,華南板塊是從南大陸分離出來的一個古板塊,二疊系末才運移至北半球,在大別山一帶與華北板塊相碰撞。與此同時,印支板塊也和華南板塊相撞,封閉了特堤斯海與太平洋的通道。嘉陵江期是構造演化的初期階段,雖然上述三板塊碰撞在一起,但華南板塊北側的秦嶺海槽還存在,南側的紅河海槽也存在,華南板塊東側是太平洋,西側是特堤斯海。華南板塊成為一個四周為大海所環繞的碳酸鹽臺地。臺地東西兩側邊緣有兩個長條形古陸,南北兩側有一些高地和沙堤。高潮期,高地和沙堤被海水淹沒,沉積的是碳酸鹽;低潮期,高地和沙堤又露出水面,沉積的是蒸發鹽。臺地內部地形較平坦,其古地理景觀為淺水潮坪,四川因距海水補給地較遠,西部又有康滇和龍門山古陸為屏障,故水體濃度較高,成為臺地成鹽區。臺地碳酸鹽沉積區面積近100萬平方公里,石膏約60萬平方公里,鹽礦約15萬平方公里。沉積鹽礦總量近5億億噸。后雖經三疊世末的古剝蝕和新生代表生淋濾兩次破壞,目前仍殘存有南充、萬縣、墊江、達縣四個大鹽體和眾多小鹽體,殘存資源總量約3億億噸,其中,位于渝東地區的萬縣、墊江、達縣三個鹽體資源總量近7000億噸。
雷口坡中期,因印度洋急劇擴張,印支板塊的俯沖和擠壓,使華南板塊解體,沿中部出現一條近南北向走滑斷裂,該斷裂不僅切穿了華南板塊,而且還切穿了華北板塊,其東側不僅向北進行了大規模推擠,而且整體上升為陸,使沉積區退縮至中、上楊子區,面積由100萬平方公里縮小至50萬平方公里。此時,秦嶺海槽已消失,古構造格局由臺地演化為臺緣拗陷。沉積區面積雖縮小了,但拗陷的幅度加大了,特別是黔南生物礁堤的形成,使本區古地理景觀演化為礁后瀉湖。四川位于瀉湖末端,由礁堤補給的海水經逐步蒸發濃縮,并最后在四川成鹽。雷口坡期鹽礦沉積規模與嘉陵江期相近,但因中三疊世末,古剝蝕破壞嚴重,目前,雷三段殘留鹽體僅有南充、威西、萬縣和建南四個,殘留資源總量約2億億噸,其中,位于渝東地區的萬縣和建南兩個鹽體的規模較小,資源量不到100億噸,對鹽泉的形成及范圍較小,雷口坡鹽礦主要分布在更西側的成都拗陷,已遠離渝東地區。
鹽礦沉積后,又經歷了古溶蝕、壓密成巖和熱變質等階段。中三疊世末,四川曾以瀘州隆起為中心,整體上升為陸,使三疊系鹽礦風化、淋濾和剝蝕。之后,瀘州隆起核部三疊系鹽礦層已剝蝕殆盡。渝東西部的雷口坡四段鹽礦亦蕩然無存,其破壞程度便可想而知。四川地區又接受了三疊系上統、侏羅系、白堊系的沉積,隨著蓋層厚度的不斷增加,地熱溫度的不斷提高,鹽類物質遂進入壓密成巖和熱變質階段。在這一過程中,均有大量脫出水從鹽類物質中分離出來,運移至相鄰儲層中,形成鹵水。早期以壓密成巖為主,脫出水主要為晶間鹵水,濃度和濃縮程度較高;晚期以熱變質為主,脫出水則以結晶水為主,(結晶水為淡水),對易溶鹽類有極大溶蝕破壞作用。大量脫出水在遷移過程中,對于途中遇到的各種鹽類物質,將產生廣泛的物質轉移和交換,在新的物理、化學條件下,形成新的穩定礦物,如硫鎂礬、無水鉀鎂礬和某些雜鹵石等鉀鎂鹽礦物,可能就是在這一時期由高濃度鹵水交換而成。
本區于三疊期后,受印支、燕山、喜山構造運動的影響,褶皺上升,逐步形成現今的構造格局。各高背斜含鹽地層多已裸露地表,背斜軸部鹽層早已溶蝕殆盡,目前溶蝕部位為背斜翼部,鹽泉水化學指數具溶濾特征,說明和殘留鹽類物質有關。僅忠縣大池干井背斜褶曲幅度相對較低,鹽泉出露于須家河組,水化學指數具溶濾、沉積混合成因,說明混有一部分鹵水,現在所見到的鹽泉僅為殘留部分,現有鹽體是因深埋地下,又有良好的隔水層封閉才得以保存。由此可知:第一,渝東地區的鹽礦資源,除郁山、城口外,其余地區皆賦存于三疊系地層中,形成于早、中三疊期。第二,渝東鹽泉多數來自雨水對背斜翼部殘留鹽類物質的淋濾,然后從河流切割的低處流出,成為鹽泉,屬巖鹽淋濾型表層鹵。第三,因受區域壓力的強烈褶皺、擠壓和表生風化淋濾的破壞,淺部鹽層大多已被淋濾無存,現在能見到的鹽泉,僅僅是少量殘存的部分。這三點對于我們了解渝東地區鹽礦、鹽泉資源的形成;認識古代人類接觸鹽泉資源的地理環境;、研究古人對鹽泉資源的開發和利用,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從巖鹽的形成到鹽泉的出現必須具備三個條件:即第一,含鹽層位要從地平面以下抬升到地平面以上。第二,覆蓋在鹽層以上的地表巖層,要遭受風化剝蝕,使含鹽層暴露地表或有裂隙貫入其中,才能使雨水滲入到含鹽層,鹵水才有其來源和補充。第三,河流切割低處有鹽鹵層或貫通裂隙暴露地表,鹽水才有可能露頭,否則就形不成鹽泉。如果鹽水順裂隙或巖層流入地下,竄不出地面,就成了地下鹵或深層鹵,也形不成鹽泉?磥,這三個條件是缺一不可的,那么,這三個條件又是如何形成的呢,這要由構造旋回——即某一特定地質階段內的地殼運動來實現:四川現在的地貌、地勢,形成于距今6500萬年前之后的喜馬拉雅期,喜馬拉雅期是四川運動發展的主要時期,最近的一次重要變動期大體發生在早、晚第三紀之交,晚第三紀以來,地貌、構造的“四川盆地”才真正開始形成。我國不存在獨立的燕山運動,燕山運動是和喜山運動一起,造成一個統一的構造旋回,早期以太平洋板塊俯沖擠壓作用力為主,晚期則是由太平洋板塊作用力和印度板塊作用力,組成一個統一的應力場進行的。渝東地區的構造格局是在旋回早期形成的,白堊世末,在太平洋板塊應力場作用下,沿長江南岸出現了一條近東西向斷裂,將華南板塊中部近南北向斷裂截為兩段,北段即現今郯廬斷裂,南段則被推移至湖南、貴州兩省交界處,即現今桃園——三都斷裂,致使該斷裂西側出現一系列平形排列的弧形斷褶構造,七躍山以東為隔槽式構造,七躍山與華瑩山之間為隔檔式構造,這時,渝東地區的構造格架已基本形成,云貴高原亦已具雛形。
旋回晚期,四川盆地在太平洋板塊張應力場和印度板塊力場聯合作用下,曾發生由南向北推擠和順時針方向扭動,龍門山推覆體、大巴山弧形構造帶相繼形成,四川盆地構造格局最后定型。這一時期,渝東各背斜褶曲幅度進一步加強,并將其東北端壓縮為“帚柄狀”。
在構造變形過程中,蒸發巖和鹵水均發生過大規模運移,鹽類物質由翼部運移至軸部,甚至侵入更高部位,形成形態各異的鹽構造。鹵水屬流體礦產,在構造變形中,受原有壓力的破壞,必然由高壓區向低壓區運移,并最終匯聚在構造裂隙帶。在這一過程中,固、液相鹽類物質再度接觸,發生廣泛的鹽類物質轉移和交換,四川盆地廣泛分布的雜鹵石,多數是這一時期由含鉀鹵水交代膏巖所致。
旋回末期,渝東地區構造活動雖仍在繼續進行,但表生風化、淋濾作用已開始進行,且隨背斜上隆幅度的增高,風化剝蝕強度亦在增大,據大量勘察成果證實,本區各高背斜軸部鹽構造普遍存在,在某些部位,嘉陵江四段蒸發巖已上侵至雷二段中、上部,褶曲強度更大部位可能會更高。由于鹽構造的普遍存在,各高背斜含鹽系上覆層張性裂隙必然十分發育,這對風化、剝蝕作用的進行和鹽泉的早日出現,都是十分有利的。
綜上所述,渝東鹽礦大約沉積于22000萬—20000萬年前之間,鹵水的分離和匯聚大約在距今15000萬年前后。渝東地區構造變形始于6500萬年前,上覆層的風化、剝蝕作用亦從這時開始。目前,各高背斜多已剝蝕至嘉三段,部分已剝蝕至二疊系,華瑩山中段寒武系亦已暴露地表,可見,背斜褶曲幅度越高,剝蝕速率越大,鹽泉形成亦越早。若年平均剝蝕率按0.1毫米計,則渝東鹽泉的出現應在3500萬年以前,各高背斜核部鹽礦體的大量溶蝕在2000萬—1000萬年前之間,因高背斜翼部屬無鹽帶,軸部鹽礦體溶蝕后,鹽泉即進入衰減期。由此可知:鹽泉形成的初期,其數量隨著地勢的不斷升高、裂隙的不斷增多、河流不停地切割而增多,經歷了一個由少到多的發展過程,之后則相反,隨著鹽層不斷地被雨水淋濾、溶蝕,鹽泉的數量將逐漸減少,濃度亦漸漸下降,經歷的卻是一個由多到少的萎縮過程。鹽泉在3500萬年前就已經形成,而人類的出現才200萬年,人類對鹽泉有目的、成規模的開發利用則更晚,只有幾千年的時間,在漫漫3500萬年的長河里,幾千年的時間好比彈指一揮間,所以,人類并沒有趕上鹽泉的大好時期。古人,包括200萬年前的古人,所接觸到的鹽泉資源早已進入到了衰減期,看到的也僅僅是殘留下來的很小一部分而矣。
古人留下的印記
前面探討了渝東地區鹽泉的形成,知道了在3500萬年前,渝東的鹽泉就已經形成,在那里靜靜地等待我們的祖先去開發,但人們已姍姍來遲,錯過了大好時光,趕在了后期,不過,就這殘留下來的部分鹽泉資源,已足夠我們的祖先受用了。那么,我們的祖先又是如何對待大賜給的這份厚禮呢,這里,我們不妨在古人留下的印記中去尋找些許線索,那怕是一星半點,都將有助于我們對古人開發利用鹽泉資源的了解。
人類出現于第三紀和第四紀之交的更新世,在更新世早期,古人就在長江三峽地區留下了活動的足跡,在三峽地區,已發現的舊石器文化及人類化石遺址達20多處,僅早期文化遺址就有6處之多,其中,巫山縣廟宇鎮龍骨坡遺址,從1984年7月開始,經三年發掘,始獲巨猿齒化石,次年又得到人化石材料,稱之為巫山人化石,經鑒定其年代距今201—204萬年前,巫山人化石被命名為直立人巫山亞種,系我國境內發現最早的人化石,屬更新世時期,比元謀人還要早30萬年,人類學家稱之為“亞州金牌”。在巫山人化石出土處,還發現大批動物化石,有脊椎動物120種(另有材料說達4000余種),其中,哺乳動物116種,此外,還發現石制品30件,骨制品多件。說明在舊石器時代早期的更新世時,這里的先民就有了制作石器和骨器的,足見這里也是中華民族祖先最早活動的地區之一。筆者注意到,舊石器時代中、晚期的出土文物與早期文物有兩個明顯的變化:一是中、晚期的出土文物里,石器的數量和品種在逐漸增多,而動物化石的數量和品種卻在逐步下降,并有植物化石出現:如舊石器時代的高家鎮遺址,就出土了大量的石制品。1995—1997年,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所、重慶自然歷史博物館聯合考古隊,在豐都縣高家鎮進行考古發掘時,共獲得石制品2877件,非常豐富,以大、中型石制品為主。器類主要有砍砸器、刮削器,此外還有較多的石核、石片等,制作質量高,以錘擊、碰砧技術為主,亦有摔擊技術的。地質時代大致相當于中更新世至晚更新世初,距今約有20萬年左右,屬舊石器時代早期或中期偏早階段,石器的數量和種類較之早期有明顯的增多。稍晚的長陽人化石遺址,1956年由當地農民,在三峽出口處的長江南岸,長陽縣黃家塘鄉下鐘家灣的一個龍洞中挖龍骨時,發現一件人類上頜骨化石,次年考古人員又出土一件人類左下第二前臼齒化石,屬舊石器時代中期、地質年代為晚更新世早期,距今19.5萬年左右。與長陽人化石共存的動物化石僅大熊貓、古豺、洞穴鬣狗、東方劍齒象、中國犀、竹鼠、巨貘等幾種,動物的數量和種類較早期有顯著的下降。到了舊石器時代晚期的銅梁遺址,出土的動物化石種類更少,石器的品種則更多,并有植物化石出現。1976年,在重慶市西北60公里外的銅梁縣西郊修水庫時,在距地面8米的沼澤相地層中,發現了300余件石器制品和一批動、植物化石,石制品分為石核、石片、石錘、刮削器、尖狀器、砍砸器六大類(同時期的豐都煙墩堡遺址,石制品多達1215件,共10幾個大類。)其中以刮削器最多,達114件,器形可分為單直刃、雙刃、復刃和端刃等。動物化石卻只有東方劍齒象、印度象、巨貘、中國犀幾種,而植物化石的種類竟多達67種,地質年代屬晚更新世中期,據碳14測定,其年代距今21860—21240年。另外,在總共8層遺址的第4層和第5層上部,還發現了石斧一件和一些殘陶器的復片,屬新石器時代,顯現了新、舊石器時代文化在地層上的直接疊壓關系;二是從舊石器時代中期到末期,即距今20萬—1萬年前,遠古人就開始由洞穴逐步轉移到平川地帶居住,在丘陵、平川地帶聚集生活,到新石器時代,遠古人的遺跡密集地分布于長江及支流兩岸,這種變化充分證明,遠古人的食物結構已發生了變化,從以肉食為主轉向了以植物為主,獲取食物的從以捕獵為主轉向了以采集和種植為主。隨著食物結構及獲取食物方法的改變,其居住地也隨之轉移到丘陵和平川,以向水源靠近,這已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但是,這里還有一個容易被人們忽略的,即在以肉食為主的時期,人體所需鹽分可以從動物的血液中得到補充,但食物結構改變到以植物為主時,人體所需鹽分就缺少補充的來源,需要直接補充,而鹽泉已在這里等候了3500萬年,且分布在大小河流的兩岸,與人類所需的水源相伴,所以,鹽泉的吸引應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古人向河谷、平川遷移,應該是食物、水、鹽泉三者共同作用的結果,缺一不可,其次便是水道,當物資開始進行交換以后,水道交通就具有了極其重要的地位。
到了新石器時代,其文化又呈現出三個明顯的特征,一是石器的數量更多、類型更完整、制作更精細;二是陶器制品的數量大、品種多;三是骨制工具和裝飾品的大量出現。,三峽地區已發現新石器時期文化遺址200多處,其中,巫山縣的大溪遺址就具有代表性,僅此一處就可展現這三大特征,大溪遺址位于夔門東口長江南岸,在奉、巫兩縣的交界處,距巫山縣城45公里,1958年、1975年、1976年,長江流域文物保護委員會、四川大學、四川省博物館、萬縣市文化館、巫山縣文化館三次到該處發掘,發掘面積達570平方米,清理墓葬208座,出土文物1700多件,在文化堆積層中夾有魚骨碴,文化遺存有陶器、石器、骨器,分為生產工具、生產用具、裝飾品三大類。其中,生產工具以石器和骨器為主,生產用具以陶器為主,裝飾品則石、骨兼有。石器工具有斧、鏟、錛、鑿、石杵、紡輪、石刀等;骨器工具有針、鑿、匕、刮刀、矛、紡輪等;陶器用具有豆、盤、釜、曲腹杯、罐、缽、瓶、盆、器蓋、器座及豬頭形器等,色澤有紅陶、黑陶、灰陶、紅衣黑里陶,花色有素陶和彩陶,素陶的紋飾有戮紋、附加堆紋和縷空等,彩陶有白衣黑彩、紅衣黑彩,彩繪有繩索紋、橫人字紋、三角紋、網紋、草葉紋、直線紋和弧線紋;裝飾品多為耳飾、項飾、胸飾三類,質地有玉、石、象牙、獸骨等,部分飾品上刻有鋸齒紋、圓圈紋和平形紋等,制作技術普遍使用切割和鉆孔,鉆孔采用管鉆法,分單面鉆和雙面鉆。由此可以看到這些器具的品種齊全、做工精細、技術先進,較之舊石器時代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這些并不是本文所要關注的重點,這里最值得關注的是文化層中的魚骨渣和墓葬中的魚葬品,這一現象已遍及到整個三峽地區。1993年在三峽工程壩址——中堡島處,發現一魚骨坑,深達1米多。在大溪遺址——中堡島遺址,已發現了100多個這樣的魚骨坑,足以證明,三峽地區沿江兩岸的先民曾普遍以漁業為生。但漁業必須要以鹽業為支撐,因為魚屬鮮活產品,加之三峽地區氣候炎熱,魚容易腐爛,必須要用鹽來腌制,才能貯藏和保存,才便于運輸和銷售,因此,幾乎所有研究巴族興亡的學者們,在文章中都有“魚鹽之利”一說。前面曾談到鹽與巴不能分,而魚和鹽也同樣不可分。首先,鹽業保證了漁業的生存與發展,反過來,漁業生產又擴大了鹽的需求量,促進了鹽業的再發展,加之以漁業為生的先民有舟楫之便,可以將當地生產的鹽運到更遠的地方去銷售,進一步促進了渝東鹽業的發展,可以說,從事漁業生產的先民們,對渝東鹽業的發展,同樣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前面所說巴人是渝東鹽業的開拓者就在于此。魚業和鹽業互相促進,構成了巴文化的基礎,形成了巴文化的主要特點,成為渝東古代特色的重要組成部分。
忠縣◇井溪遺址群出土的文物,則恰好與大溪遺址的出土文物相反。忠縣◇井溪遺址群,包括哨棚嘴、瓦碴地、羊子崖(中壩)遺址,遺存的實物較為特殊,在這一地區內,發現了大量尖底杯、花邊陶釜或花邊圜底罐。尖底陶杯是一種直口無唇、薄胎斜壁,尖底的角狀陶容器,花邊陶釜或花邊圜底罐,是一種口沿抹壓成波浪狀的鼓腹底的陶容器,器表從頸部以下布滿繩紋。這些陶器的堆積相對單一,但數量很大,◇井溪遺址群的哨棚嘴 、瓦碴地、中壩遺址中都有各自的堆積層。根據這些陶器不能平放地面、數量多、品種單一的特點,考古單位初步認定它不是生活用品、而與某種生產有關。既然與生產有關,人們不得不問,它與什么生產有關?◇井溪這個地方,是什么樣的生產,能夠促成如此量大而單一的堆積層呢?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鹽,除此,沒有任何其它生產能夠促成這樣的堆積,因為◇井溪這個地方,歷史上除鹽之外,沒有其它任何成規模的生產項目。相反,忠縣的鹽泉就集中在涂井溪和◇井溪兩處,中壩是歷史上的產鹽重地 ,中壩遺址距長江匯合處只有6公里,落差小,水位平緩,每到雨季,長江的洪水可順溪河倒灌,致使水位上升10余米高,這樣,◇井溪的洪水,只能將中壩生產區堆積的陶片沖散,但沖不走,便一年鋪一層,來年再鋪一層,年復一年地堆積起來,就形成了現在看到的這種堆積狀態。另外,在中壩遺址處還發現了幾座龍窯,說是它窯,它卻只有煙道而無窯體,呈長條形,沒有放坯件的位置和空間,說明它并不是窯,實際上是煮鹽的龍灶,由此便可看到渝東地區古代鹽業生產盛況之一斑。除此之外,在大寧河下游的東壩遺址、巴霧河遺址、琵琶洲遺址、孔圣泉遺址及其它一些地方,都發掘出土了大量以繩紋為主的灰、紅陶殘片,與◇井溪遺址群的繩紋陶罐有相似之處,足見古人從事鹽業生產留下的印記,在三峽地區比比皆是。
到新石器時代末期,渝東地區鹽泉的開發利用,使巴國逐漸強大起來,但同時也遭來楚、秦兩國的垂慕,成為兩國覬覦與爭奪的目標,春秋初世,巴強于楚,楚向食巴鹽,仰給于巴,巴楚世婚,戰國時巴已北徙其國邑,楚趁巴北遷國邑,疏于防備之機,侵奪并占踞渝東鹽泉,至秦滅巴時,秦、楚之間為爭奪這里的鹽泉,展開了大規模的爭奪戰,先后持續了數十年,并形成拉鋸局面,最后,楚國終于敗走,巴國最終因鹽而亡,楚國亦因侵奪渝東鹽泉而遭來亡國之禍。這一重大歷史事件,亦在三峽庫區多處發現的楚墓群中得到了證實,通過最近幾年的考古發掘,已清理出具有楚文化特色的楚墓近100處,這些墓葬主要集中發現于忠縣崖腳,云陽李家壩Ⅱ區,此外,涪陵鎮安、萬州中壩子、奉節上關等地,也有一定數量的墓葬。從這些墓葬的分布情況看,云陽和忠縣是長江沿岸兩個產鹽重地,崖腳位于◇井溪與長江匯合處的北岸,是控制◇鹽的要地,李家壩位于云陽高陽鎮,距云安鹽場僅20公里左右,所在之小江是開縣溫湯鹽的必經水道,李家壩確系控制云、開兩縣鹽運水陸交通的要地。此外,萬州、奉節都有鹽的生產,涪陵雖不產鹽,但它地處烏江口,是控制彭水郁鹽水道的重地。不難看出,這些墓葬所處的位置均與渝東鹽的產地有關,而且都在運鹽水道的重要位置上,控制住這些地方,就能保證鹽稅的征收,又可護衛運鹽船只順利發往楚國。從墓葬的數量看,鹽的產量越大,墓葬就越集中,所以,位于產鹽重地的云陽李家壩Ⅱ區、忠縣崖腳兩處遺址的墓葬最多,也最集中,云陽李家壩已清理出墓葬45座,忠縣崖腳清理出墓葬20座,目前仍在繼續發掘。從出土的器物看,自然少不了兵器,其中有劍、矛、銊等。這樣,就將楚國軍事占領巴國鹽泉的歷史面貌重現在我們的眼前了。鹽業的逐步形成
前面已了渝東鹽泉的形成和古人留下的一些印記,現在就可以將兩者聯系起來進行推論了。
首先需要肯定的是,根據鹽泉遍布渝東全區、且遠古鹽泉的數量更多,分布范圍更廣,鹽泉又正好位于古人經常出入、容易被人類所發現的河流邊上,以及鹽水自動流出地面的特殊地理環境,古人對鹽泉的發現與利用,絕不會是偶然性的,鹽業的形成也不是突發性的,而是先從吸食鹽水開始,從最原始的零點位上起步,然后循序漸進,一步一步地踏上漫漫征途,世世代代傳承不息,一直走進的,與李冰在華陽偶然打出鹽井的,有著十分明顯的區別。筆者認為,渝東地區的鹽業,從起步、、到形成,共經歷了以下五個歷史時期:
本能吸食期——原始人在以吃動物肉,喝動物血為主要食物來源的時期,體內所需的鹽可以從動物身上得到補充,一旦離開叢林,改食植物,體內所需的鹽就得不到補充,身體開始鬧革命、全身無力、無法適應險惡的客觀環境,為求得生存,本能促使人們到處去尋找鹽泉。反之,原始人在沒有找到鹽泉以前,也不會輕易離開叢林和洞穴、盲目地向河谷、平川遷徙。人類在長期與動物為伴和追捕動物的過程中、或在尋找水源時,遇見動物舔食鹽泉、或直接見到鹽泉的機會是很多的。人類一旦找到了鹽泉,便會經歷一個互動交錯的時期,即改變食物將促使人類去尋找鹽泉,找到了鹽泉又會促進人類食物的轉變及向河谷、平川地帶的遷徙,改變食物和尋找鹽泉相互交錯,這是一個十分漫長的歷史時期,這一時期至少經歷了幾十萬年的歷程,才最終完成食物和住地的轉變。從發現鹽泉到生活用具出現以前,人類對鹽泉的利用只能靠本能的驅使,直接到鹽泉處去吸食,故稱之為本能吸食期。在渝東鹽業歷史的進程中,這是最漫長的一個時期。
醞釀準備期——在陶器制品出現之前,人類會將某些物體當器具來使用,如某些瓜果的硬殼等,然后學會用木料、泥土制作器具,人類一旦學會使用器具,就會利用這些器具把鹽水取回住地,慢慢食用。當人類學會用泥土制作器具時,必須將泥土器具風干或曬干,成為坯件后才能使用,但往里面裝入鹽水后,又會將泥土器具重新浸濕、變軟,不便使用,因此,古人必須將它放置在火旁烘烤,才能防止泥土器具變軟或漏鹵,這樣一來,裝有鹵水的泥坯器具在火旁不停地燒烤,時間長了,人們就會有兩個驚人的發現:一是鹵水經燒煮后,因水份蒸發而凝結成固體鹽塊;二是泥土器具燒久后會變硬,成為陶器。于是,鹽塊和陶器同時出現,成為一對雙胞胎。這一時期,人類從采集鹵水到燒煮成鹽,已不再是由本能驅使的簡單行為,而是受主觀意識的支配,能動地去采集鹵水資源,經過長期的生活實踐,最終將鹵水燒煮成鹽,實現了一個質的飛躍,為鹽業的起步準備了條件,從而與原始行為決裂,成為渝東鹽業史上的第一個里程碑,故稱這一時期為醞釀準備期。其醞釀過程與制陶技術的發明過程是同步的。
自食起步期——人類學會制鹽技術后,起初只是為了自己食用,加之當初的技術落后,產量很低,只能滿足自己食用,沒有多余,純屬自己生產自已吃,并不拿去進行交換,所以,這時產出的鹽只是產品,還不是商品。后來,隨著生產技術和生產能力的不斷提高,產品開始有了剩余,可以將多余的部分拿出來進行交換,而遠離鹽泉或不占有鹽泉之利的人們,必然會拿出自己的產品去與之交換。從制鹽技術的出現,到鹽產品開始到市上場進行交換的這一時期,雖有鹽的生產,卻未形成產業,但鹽業已開始起步,這期間產出的鹽全部自食,所以,稱為自食起步期。
交換過渡期——自從鹽產品能夠到市場上進行交換以后,人們便發現,只要手中有鹽,就可以換回自己所需要的東西,不必樣樣都由自己來生產。我們到黔江武陵山區考察時,在郁山鎮就聽當地的老鹽工講,“過去山區吃鹽艱難,鹽很貴重,在鹽工中一直流傳著‘手有一把鹽,不愁沒米下鍋做飯’這樣一句民謠”,并解釋說,“哪怕家中只有一把鹽,就不愁沒米下鍋,到煮飯時先把水燒上,然后再拿鹽出去,回來就有米下鍋了”。這是建國前至建國初期,鹽巴在邊遠山區市場上進行交換的真實寫照。近代情況如此,遠古時代的狀況便可想而之,從中可以看到,鹽巴在產品交換過程中,具有駕馭市場的領先地位。鹽是人們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古人用陶罐煮制的鹽,因石膏等雜質沒有除去,呈鍋巴狀,故將鹽稱為“鹽巴” ,在沒有度量衡的時代,一塊鹽巴就是一個計量單位,既好計量,又便于攜帶,且還不腐爛,易于貯存,是具有貨幣職能的理想中介物,隨時隨地都能換回所需要的物質。因此,人們為了能夠換回更多的東西,就得千方百計地改進生產技術、提高產品質量、擴大生產能力、增加鹽巴產量。這樣發展的結果,就使一部分人漸漸從農業中分離出來,成為制鹽專業戶或專業制鹽工,鹽業逐漸向商品化、專業化,規;^渡,而促進這一過渡的動力來自于交換,所以,稱這一時期為交換過渡期,這期間,制鹽產業已經出現,但還不成熟,是向成熟化逐漸邁進的一個時期。
產業成熟期——這里所說“成熟”二字,是就產業而言,并不是說這時的鹽業生產已具相當規模、生產技術、工藝、設備及管理等已達到十分完備的程度,對于這些方面,時至今日,仍需不斷改進、完善與發展,并永無止境,否則,鹽業生產就會停留在某個歷史階段,不再前進、進化與發展。產業成熟的主要標志是:鹽業生產已達到了商品化、專業化、規模化的程度,產鹽之地已成為當地的集聚中心。在沒有機械和熱動力的時代,一個年產1千噸以上至1萬噸左右規模的鹽場,可以形成有5千至1萬個產業工人的重鎮,其繁榮程度便可想而知,這種繁榮景象筆者曾有幸親眼目睹,前面提到的◇井溪遺址群和《山海經》中巫臷國所展現在我們眼前的場景,就是鹽業已進入到產業成熟期以后的景象。
以上五個時期,是渝東鹽業形成過程中,不可逾越的必經之路,中間沒有捷徑可走,但其具體時間尚無法確定,不過暫且可按新、舊石器時代的早、中、晚幾個時期,來進行一個大概的對應:即舊石器時代早期,人類以動物為主要食物,食鹽有補充的渠道,人類對鹽的需要無明顯感知,對鹽泉并不十分關注;但到了舊石器時代的中期,主要食物開始向植物轉變,并開始離開洞穴和叢林,遷徙到丘陵及平川地帶居住,對鹽的需要十分敏感,從此,渝東鹽業進入到本能吸食期;到舊石器時代晚期,人類將迎來陶制品和鹽制品的出現,便將歷史推進到醞釀準備期;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制陶和制鹽技術已經出現,鹽業歷史進入到自食起步期;晚期則產業已經成熟,鹽業已發展到產業成熟期;中期便是交換過渡期了。
最后需要說明的一點是,以上推論是以渝東地區鹽泉資源之量多、面廣、又靠近水源這個特殊地理環境;且人類在這一地區生活了200多萬年;以及諸多考古新發現等客觀條件為前提,如果離開了這些特殊地理環境和客觀條件去推論,就沒有前提和基礎,推論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了,對于只有少量鹽泉的某些地區,也不足以進行這樣的推論,所以不能拿這個推論去隨意框套別的地區。
另外,在本文的寫作過程中,得到了西南石油局第二地質大隊、索特云陽制鹽公司、云陽鹽業分公司和王華榮、史光明先生、涂天女士的大力支持,尤需一提的是,地質二大隊的王華榮老工程師,親自提筆為本文的地質部分作了校補,三峽學院的任桂園教授又對本文作了通篇校審,特此表示衷心的感謝。
資料
1、《忠縣志·賦文》第二十三篇 733頁
2、《四川省鹽政史·場產》卷二 第二篇 11頁
3、《山海經·大荒南經》卷十五 [全譯本] 284頁
4、任乃強:《四川上古史新探》第九章 五 231頁
5、范文瀾:《通史》第一編 第一章 第三節 92頁
6、《后漢書·南蠻西蠻夷傳》卷一百一十六
7、《四川省云陽縣雙江鎮鹽(巖)礦資源論證報告》第二章第二節 第三章第一節
8、《四川省區域地質志》第三章 第二節
9、《古生物學教程·地質時代、生物演化簡表》 第五章 39頁
10、《巫山縣志·龍骨坡古人類化古遺址》卷三十 第一章 第一節 545頁
11、鄭若葵:《重慶巫山縣考古學文化的發現與研究》載《三峽文化研究》第三集
12、楊華:《長江三峽地區古人類化石和舊石器文化遺址考古發現與研究》載《三峽文化研究》
第三集
13、鄒后曦:《三峽工程重慶庫區97年考古發掘與收獲》載《巴渝文化》第四輯
14、鄒后曦:《1999年度重慶庫區考古發掘的重要收獲》載《三峽文化研究》第三集
15、任乃強:《說鹽》載《鹽業史研究》198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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