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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清代江南瘟疫對人口之影響初探

        時間:2023-03-20 17:56:44 論文范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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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江南瘟疫對人口之影響初探

        【提要】 瘟疫對人口的一直史學界比較缺乏關注的,而史籍中的一些籠統的記載以及近年出現的探索性似乎顯示,瘟疫是上影響人口最具威力的冷面殺手。情況究竟如何?本文通過對發生在清代江南的一些瘟疫個案考察,指出;對清代江南瘟疫帶來的人口損失率不宜估計過高,在疫病模式比較穩定的時期和地區,盡管瘟疫發生的頻度較高,但對人口發展的影響并非舉足輕重,至少不會產生結構性的影響。




        直接導致瘟疫的致病微生物,如病毒、細菌、原蟲和蠕蟲等,乃是界生物鏈中的不不可忽視的重要一環,也是影響自然生態平衡的重要因子。自人類的形成開始,它便無時無刻不在關系著人類的成長,美國著名的世界史家麥克尼爾(William. McNeil)曾指出:“流行病傳染模式的變遷,過去和現在一直都是人類生態上的基本地標,值得更多地關注!盵1] 顯然,瘟疫對人類的影響是基本而深刻的,而它最直接后果不外是生病或死亡,因此,人口的損傷無疑應是瘟疫眾多影響中最直接和明顯的。然而,由于瘟疫乃至疾病一直是史學界缺乏關注的因素,故長期以來,這一影響一直很少受到應有的關照,以至我們今天對瘟疫究竟對人口具有怎樣的殺傷力,或者對人口的成長具有怎樣的影響等問題,基本仍是一頭霧水。

        在中國歷史上,有關瘟疫的記載可謂史不絕書,不過對瘟疫的人口影響大多以“死人無算”、“疫死者幾半”等詞概括之。近年來,一些疾病史研究的先行者,往往也會概略性地極言瘟疫的危害以表明自身研究的重要性,比如張劍光在其《三千年疫情》的“前言”中談到:“疫疾為人類帶來的最為直接的災難是導致大量人口的死亡。中國歷代老百姓被疫病奪取生命的總數是無法算清楚的。一場疫病死去數十萬、數百萬人,在古書中每個朝代都曾出現過!盵2] 。另外也有少數研究者開創性地對某場瘟疫的殺傷力作出了較為明確的估測,如曹樹基在一篇論文中指出:“在萬歷及崇禎年間華北兩次大的鼠疫流行中,三省(晉、冀、豫)死亡人數合計超過1000萬!币咚缆式某蒣3] 。這樣一些籠統的記載和論述以及個別相對精確的估算,似乎都在向人們暗示,過去史學界一向忽視的瘟疫其實是歷史上最具威力的冷面殺手,它對人口發展的影響也必將是結構性的。可以肯定,這些論述在提請人們關注疾病史的研究方面的貢獻殊不可沒,但它們大多缺乏確實證據的支持,不能不令人感到疑問。顯然,在的情況下,歷史上瘟疫的殺傷力究竟有多大?即使我們承認個別研究者論述屬實,高達四五成的疫死率是非常偶然的現象還是具有一定的普遍性?等等,仍然是有待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清代江南是一個史料記載比較豐富、瘟疫發生也相對頻仍的時空區域[4] ,我們希望通過對這一區域的探索,對目前一些論述展示的圖景作出個案性的檢視,并對以上問題提出自己的回答。不當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由于歷史上缺乏系統而準確的人口統計,因此幾乎不可能對瘟疫造成的人口損失率做出精確的判斷,我們能做的只能是,盡可能地挖掘現存的相關資料,并通過排比,對清代江南人口的損失狀況作出相對清晰的說明。

        首先應該指出,不同時期不同地區發生瘟疫造成的人口損失情況存在較大的差異,有的死亡人數較多,比如,“乾隆二十年(1755年)已亥,吳下奇荒,丙子春,復遭大疫,……過夏至病乃漸減,死者不可勝計”[5] 。有的則病死率很低,比如,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六月間,“杭州城內,時疫流布,幾于無人不病。大都發熱頭眩,熱退則四肢發紅斑,然死者甚少”[6] 。而且就是同一次瘟疫,在同一個較小的區域內,比如縣、鄉乃至村,疫情也不是平均分布的,甚至近在咫尺,也差異明顯。比如,嘉慶年間,在婁縣和嘉善交界的楓涇發生了這樣一則故事:

        嘉慶某年,夏古圣堂巷旁有人夜臥樓上,畏熱啟窗取涼。夜過半,聞喁喁如人語聲,樓故臨街,起而窺之,不甚了了,心知為鬼,急以溺器投之,忽作鬼嘯聲,向南而去。既而疫大作,凡自巷以北,無一人染者[7] 。

        這則故事雖未必一定真實,但至少反映出,疫情分布不平衡的現象在當時是存在的。又如,在嘉道之際的大疫中,在常昭,“忽甚于彼,忽甚于此”[8] 。同治二年(1863年),常熟又大疫,“人死甚眾”,但《庚申避難日記》作者所在地較輕,只是“病者甚多”[9] 。因此,即使是在清代江南這樣一個在整個歷史進程中比較狹小的時空范圍內籠統地談論瘟疫的人口影響可能也沒有多少的實際意義,故還是先根據掌握的資料情況以及瘟疫本身的影響力,選擇了以下九個時空點,來探析瘟疫對人口的具體影響。

        1. 康熙二年(1663年)松江之疫。據葉夢珠記載:

        康熙二年癸卯六月至十月終,疫疾遍地,自郡及邑,以達于鄉。家至戶到,一村數百家,求一家無病者不可得;一家數十人中,有一人不病者,亦為僅見;就一人則有連病幾次,淹滯二、三月而始愈者。若病不復發,或病而無害,則各就一方互異耳。此亦吾生之后所僅見者[10] 。

        這一記敘與姚廷遴在《歷年記》中所述基本一致[11] ,姚之妻子就幾度“死去復蘇”,而且全家感染,“家無健人”。據姚稱,上年八九月份,該地曾“疫痢盛行,十家九病”。當年,“春雨連旬,夏間甚涼,至秋疾病時行,連村合戶俱病倒”。具體為何種疾病,并不明確,不過從感染率如此之高這一情況來看,是菌痢的可能性較大,因為痢疾桿菌生存能力較強,而且該病不能產生持久的免疫力,而且菌群與菌群之間無交叉免疫力,容易重復感染和復發[12] 。像淹滯二三月而始愈者,應該就是可能由于急性痢疾不徹底而引起的慢性菌痢患者。菌痢雖感染率較高,但預后較好。葉未提到人口死亡情況,而姚一家亦僅其年邁的母親病故,另外其親屬中還有三人罹難?梢姡@一瘟疫,雖然發病率極高,病死率卻低,對人口影響也較小。

        2.康熙十七年(1678年)華婁之疫。在康熙十七年前后,蘇南和浙西不少地方都出現了疫情,不過,各地人口死亡情況多未獲見有資料提及,惟《閱世編》云:

        又華、婁二邑,自六月望后起,至十一月,大疫。吾鄉家至戶到,病歿者甚多,或一村而喪數十人。予有薄田在泖上,佃戶不過六、七家,病歿者男婦凡三人,大概可考知矣[13] 。

        六七戶人中死三口,若以一般而言的每戶五口計,死亡率當為近10%。一般來說,佃戶生活總體上處于中下水平,疫病死亡率應高于平均水平,而且作者所在之鄉這次瘟疫是家至戶到,估計是全縣疫情較為嚴重的地區,故華婁兩縣的疫死率應遠低于這一數字。

        3.雍正十一年(1733年)蘇松大疫。雍正十一年大疫起因于上年之潮災,始于三月,盛行于五六月,立秋后漸息[14] 。是清代發生蘇南地區一次較為嚴重的疫情。關于這次疫情的人口損失情況,徐大椿記載說:

        雍正十年(當為十一年之誤——引者),昆山大疫,因上年海嘯,近海流民數萬皆死于昆之城下,至夏暑蒸尸氣,觸之成病,死者數千人[15] 。

        當時昆(山)新(陽)兩縣的人口數約為二三十萬[16] ,從這一數字看,死亡人口最高不會超過總人口的4%。另據民國《太倉州志》記載:

        (太倉州鎮洋縣)五月大疫,死者無算。州縣令地方每日冊死者之數,一日至有百數十口。因虔城隍神驅疫,自是遞減,至立秋乃已[17] 。

        一日百數十口當是瘟疫流行高峰期的數字,一般高峰期的時間不會超過半月到二十天,疫病的盛行期是五六兩月,約60天,如果我們設定高峰期每日以150人計,持續期為20天,另外四十天平均死亡人數為高峰人數的三分之一,即50人,則死亡人數約為5000人,與昆山的數千人一致,不過太倉州鎮洋縣人口較昆山少些,約為十二三萬[18] ,人口損失率為4%左右。太倉靠海,是這次風潮和瘟疫的重災區,因此,整個蘇松地區疫死率當在4%以下。

        4.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前后江南大疫。這次大疫流行范圍較廣,有關人口死亡的記載也較多,比如前引同治《蘇州府志》云“死者不可勝計”,蘇州的潘亦雋在自訂年譜中也言“死者盈路”[19] 。究竟死了多少呢?當時的一部醫書說:

        乾隆乙亥冬,吳中大荒,途多餓莩,尸氣綿亙。至丙子君相司令之際,遂起大疫,沿門闔境,死者以累萬計[20] 。

        當時所說的吳中,一般是指長元吳三縣,當時三縣的人口約為二百萬[21] ,以累萬計,說的相當模糊,但總在1—9萬之間,若取其中間值5萬,則死亡率為2.5%左右,最高不會超過4.5%。另據光緒《丹徒縣志》記載:“乾隆丙子,歲饑,繼以大疫,其時貧不能殮,死者無歸者,在在多有。(陳)志學仿古人掩骼埋胔之意,率先倡設會局,……一時枯骨收埋不下二千余口!盵22] 一般來說,瘟疫死者以貧者居多,但對施棺涉及面顯然不能估計過高,假設實際收埋的枯骨只有無人或無力歸葬尸骨的一半,而全社會有三分之一的尸骨無人或無力歸葬,那么當時丹徒縣的死亡人口為12000人,而丹徒人口約為四五十萬[23] ,則死亡率在2—3%之間。如此看來,這次大疫在一些疫情較為嚴重的地區,人口損失率最多也不會超過5%。

        6.嘉道之際江南大疫。這次大疫是兇猛的真霍亂首次光顧江南,也是清代江南波及范圍和破壞最大的一次瘟疫[24] 。中常常出現“村里中數日之間,有連斃數十人者,有一家數日盡歿者”[25] 之類的記載。但到底有多少人口死亡,都沒有明確的說法。據鄭光祖稱,常(熟)昭(文)城里在元年六月中下旬,“南門壇上一日而死數十人”,不過,總體上,“死者實不及十之一,病者則多”[26] 。也就是說不到10%。而在寶山羅店,“六月氛侵入里,日漸熾,里中死者一日多至二十七人,而四鄉不計也!嗽率纪松。”[27] 由于感染霍亂后所獲得的免疫力能持續數月,故同一年中,很少會多次感染,而且霍亂的病死率又較高[28] ,所以雖然各地就總個地區來說,瘟疫持續時間往往達三四個月之久,但對某個小地方來說,疫情猛烈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半個月,比如,常昭的“城內外莫甚于六月中下旬”,而鄭光祖所在的“張墅自五月十七八日至六月初疫頗重”[29] 。羅店日死27人,應是最高數字,假設該地高峰期的日死人數平均20人,那半個月為300人,再加零星死亡人數,估計100人當為合理數字,則總共400人,羅店鎮上人口估計為5000人[30] ,則死亡率為8%。與常熟的情況接近。又據民國《鎮?h志》記載,道光元年(1821年),“夏秋間,霍亂盛行,犯者上吐下瀉,不逾時殞命,城鄉死者數千人”[31] 。鎮海當時人口約三十余萬[32] ,就以九千人計,則死亡率最高也不到3%。鎮海在這次瘟疫中,兩度波及[33] ,第二次的死亡率應低于第一次,故總共不會超過4%。另外,在元和的周莊,“鎮中死者日數人”[34] 。周莊人數與羅店相仿,死亡率顯然就應該低一些。由此我們可以大概明了,在這次瘟疫中,災情嚴重地區一般死亡率8%左右,不超過10%,而一般地區,當在5%以下。

        7.咸同之際江南大疫。曹樹基在一篇文章中談到:“在太平天國戰爭期間,蘇、浙、皖三省在戰爭中的死亡人口只占人口死亡總數的30%,死于霍亂(cholera)占70%!盵35] 據曹本人的分析,戰爭期間,江南人口損失率為57%[36] ,霍亂的疫死率至少為四成。當時江南人口就以比較確定的嘉慶二十五的數字38,100,000計[37] ,死于霍亂的人數就在1,500萬以上,這實在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數字。這次大疫發生的瘟疫并不止真霍亂一種,真霍亂外,至少還包括瘧疾、菌痢、類霍亂和天花等[38] 。因此,即使我們承認當時真的疫死那么多人口,也不能完全歸罪于真霍亂。對于戰爭期間江南的人口損失,曹的估計可能不算過分。那是不是疫病而死的人口所占的比例真的有那么大?筆者結論是否定的。首先,這場大疫共波及江南78個州縣中的44個,占總數的56%,考慮到可能存在記載缺失的情況,波及區域當在六七成之間。這樣一來,疫災區的實際疫死率會更高,達五成以上。然而真霍亂即使不加任何救治,病死率也不過50%以上[39] 。故要達到這樣高的疫死率,就必須是當時沒有任何治療,在疫區,人人染疫,而且還是真霍亂,這顯然不符合史事。其次,一般來說,某種疫病對一個地區危害程度會隨著該疾病對這一地區光顧次數的增加而減弱。從上面分析中,我們已經看到,在真霍亂首次肆虐江南時,疫區的死亡率最多也不過10%,這次對大多數地區來說,至少已是第二或第三次大流行,即使考慮到戰爭因素,但危害程度會超過第一次時的5倍以上,不太可能也不大。何況除霍亂以外的其他疫病,病死率都相對較低。再次,從當時的一些記載來看,時人并沒有把瘟疫作為當時人口大量死亡的主要原因。比如

        (咸豐十年)秋冬之間,大瘟疫,死者甚多。難民餓死、凍死者充滿道路,蓋自四月以至十一月,或殺死,或縊死,或死于水火,或死于病疫,人民幾去其半[40] 。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一日)逃難返鄉之人餓死無算,田坂地角及干枯叢中皆有死尸。蓋自前月廿六日逃難而出,至是已二旬日,而賊猶未退,即有囊資,亦告罄矣。其無囊資者,安得不死[41] 。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杭人在城者,向查門牌有七十余萬口,餓死者幾半,被擄者聞十二萬有余,存者不過二三分而矣[42] 。

        自壬戌(同治元年)四月至癸丑(當為癸酉,同治二年)已逾一年,田率汙萊,數百里無人煙,土著之人幸存者十之二,勞苦病餓致死者大半,被擄及轉徙死者居一[43] 。

        自庚申至壬戌(咸豐十年至同治元年。)賊往來不紀其數,民始時死于兵戈,其餓斃者尚少,至壬戌五六月,顆粒難收,民皆食木皮青草,由是八九餓斃,往時戶口十三萬有奇,至甲子(同治三年)秋,賊退,編排,止六千遺人而已[44] 。

        (同治三年六月),天炎疫作,每日死者動以百計。經理善后者設施粥局于南柵,食粥者以千計,死者每日以五六十人為率,而食者日死日增,蓋以逃難者多,糧絕故也[45] 。

        以上文獻,大都對瘟疫較為關注,然而從這些記載中,我們完全看不出瘟疫對人口損失有何特別的重要性,有些甚至未予提及。從這里,我們好像只能看到漂泊和饑餓才是最為重要的兇手[46] 。如果疫死率真的高達五成以上,而不引起時人特別的關注,是難以想象的。那么當時疫病死亡人口所占比例究竟有多高呢?這次疫情始自咸豐十年(1860年),同治元年(1862年)達到高潮,以后漸趨回落,延至三年而結束。咸豐十年之疫,多發生于蘇南浙西一帶,基本為真霍亂。沈梓記錄下了當時嘉興府濮院發生的情形。他于九月初十記曰:“是時吾鎮(濮院鎮)死者日必四五十人,棺木貴不可言!笔迦沼衷疲骸按嗽鲁趿旰螅熹逛褂,陰慘之氣逼人。瘟疫大作,死者日以五、六十人,而染病者都是寒疾之狀,多則二日,少則一周時許,亦有半日即死者,直至廿三四雨止,疫稍稀。”十月初九日再記:“是時鎮上疫氣稍息!盵47] 可見當時濮院的疫情大約持續了一個多月,從九月初六至廿四這十八天,前面言日死四五十人,后言五六十人,以50人計,共死亡900人,此后十五天漸趨減少,若以平均每日25人計,則為375人,以后當還有零星死亡人數,總計為400人。這樣,濮院當年死亡人口就在1300人左右。濮院當時的人口約為9000人[48] ,死亡率為14%。明顯高于和平的疫死率。沈梓在此前還曾去過湖州和嘉興交界的烏青鎮,七月,那里也發生了疫情,“每十家必有死者二”[49] 。若以每家五口計,死亡率不過4%,疫情比濮院要輕得多。另在同年七月,常熟的難民營中,“有鄰近移來病者,因限額不能濫收,甚至投河而死;且有癘氣所蒸,十死其二、三,其余懼而他行者”[50] 。這里的十死二三,顯然不完全是疫病而死者,因為其言“且有”,說明癘氣只是原因之一。即使我們把當時難民死亡主要原因歸于疫病,假設疫死率為二成,那也只是難民中情況,從龔又村的記敘看,當地人的疫情并不嚴重,他家只是沾染痢疾而已。所以當地社會總的疫死率肯定不高。同治元年的疫情,總體上更為嚴重,比如,常熟“夏秋以來,無家不病,病必數人,數人中必有一二莫救者”[51] !陡锛o略》七月初六記吳江等地情形云:“時疫流行,日死數十人,名吊腳痧,無方可治,不過周時!盵52] 《小滄桑記》談松江情形:“加以疫癘盛行,日有數十家,市櫬為之一空!庇衷唬骸白云甙嗽乱詠恚侵袝r疫之外,兼以痢疾,十死八九。十室之中,僅一二家得免,甚至有一家連喪三四口者。”[53] 從龔又村關于常熟的記敘中,我們可以知道大概當時的疫死率不是特別高,而且他自家有六人得病,僅幼女一人死亡。吳江的情形,一個縣日死數十人,即使延續三個月,總人數也不會超過一萬,故死亡率只會在5%以下。有關松江記載中,一家喪三四口屬于特殊情況,正常的應該是一二口,以每戶五六口計,死亡率為20—30%,不過還有一二成家庭為全家幸免的。故實際死亡率最多也就在20%左右,不過這也只是松江城內的情況,不能代表全縣。當然,有不少縣不止一次遭受瘟疫,其中嘉興的濮院等五個地區五年中有三年以上出現疫情。每年的疫情,不可能同樣嚴重,假設這些地區每年有10%的人口疫死,死亡人數最多也不可能超過50%。而這還是對極個別地區相當高的估計。對整個疫區來說,平均每個縣受疫災次數不會超過兩次,即使以較高10%的死亡率來估計,這次大疫中,疫區因瘟疫而死的人也不過20%,而就整個江南地區來說,則就更低,約15%上下。而從前面分析可看出,一般的疫死率只有5%左右,若這樣,則總的也就約是8%。因此,我們大概可以說,這次瘟疫的疫病死亡人口所占比率大約8—15%之間,最高不會超過20%。也就是說,當時的死亡人口中,有二三成人死于疫病已是相當高的估計了。

        8.光緒十三年(1887年)剡源之疫。光緒十三年前后,江南不少地區都出現了疫情,疫病主要為真霍亂,特別是在浙東,顯得尤為嚴重,當年,紹興的上虞、山會與寧波府的大多數縣都有瘟疫流行。是清代浙東疫情較為嚴重的一次瘟疫[54] 。這次瘟疫的人口損失情況,奉化剡源的一部地方志有則較為明確的記載:

        (光緒)十三年丁亥七月大疫,至九月止,死者甚眾,沙、公塘、康嶺更甚。(三村約死四百人,闔鄉不下一千人!ⅲ┯H戚不通音問,此癥名霍亂[55] 。

        當時剡源鄉的人口,史料缺乏記載,不過該地方志有該鄉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各村人口的詳細記錄,兩個年代相隔14年,疫后損失應該已有所彌補,故二十七年的數字應大體接近和略低。二十七年時,三村的人口數分別為:沙村1,090人,公塘村820人,康嶺村858人,共計2768人,全鄉41,251人[56] 。即使我門以略低的二十七年數字計,疫情最為嚴重的三個村的死亡率為14.5%,全鄉則在2.4%左右。從這部方志對這次疫情的特別關注來看,這應該是當地至少是較為晚近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瘟疫,而且霍亂也是清代江南最為兇猛的疫病。故在和平年代10%以上人口損失率在某個較小社區中雖可能發生,但已是非常嚴重的。而在較大的區域中,要達到2%的疫死率已屬不易。

        9.清末上海之疫。上海自開特別是太平天國戰爭以后,隨著人口的劇增和人員流動的不斷頻繁,瘟疫爆發的頻度也急劇上升,據統計,上?h在咸豐以前一共發生瘟疫16次,而咸豐以后竟多達18次[57] 。晚清上海瘟疫發生的次數雖多,但對人口的危害似乎并不大。由于《海關十年報告》中錄有瘟疫死亡人數確切的記載,使我們有可能了解當時上海瘟疫的危害性。現將其中有關的記載轉錄如下:

        在這十年(1892—1901)中,上海曾兩度流行天花:一次在 1893年,11名外國人和 184名人因罹是疾而死亡,另一次在 i899年的上半年, 9名外國人和 183名中國人死亡。市政當局對防止傳染性疾病的傳播,經常給予極大的關心。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在中國人、占總人口很大比重的情況下,他們的工作竟能如此成功;魜y在公共租界絕跡整整三年之后,1895年夏季又重新出現,這一次有20名外國人和約930名中國人死亡,大部分是在8月份。

        1902年流行猩紅熱病,這年夏天因而死亡的約1500人。隨后幾年,這種疾病重復出現,但嚴重程度減輕了[58] 。

        清末宣統二年(1910年),上?側丝跒1,289,353,其中租界為617,487[59] ,幾百上千人疫病死亡人數,實在可以說微乎其微。

        經過以上,現在我們認為,清代江南的瘟疫對人口的危害雖然隨時間、地點的不同而不同,不過一般情況下多多少少會帶來一定的人口損傷。在和平年代,一般性瘟疫對疫區造成的人口損失率多在2%以下,較為嚴重的可能達到2—3%。特別嚴重的瘟疫,比如像霍亂這類烈性傳染病在個別較小社區中,導致的死亡率雖可達15%左右,不過在一個較大范圍內,比如鄉、縣等,則一次瘟疫所損失的人口很難達到5%,即使連續兩年或以上發生疫情,也一般不會超過10%。在戰爭時期,比例會高一些,但超過20%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當然這里所說的比例是針對疫區而言,若要說某次瘟疫對整個江南地區所造成的人口損失,相信除了乾隆二十一年前后、嘉道之際和咸同之際這三次基本涉及全區域的瘟疫外,比率會是很低的,估計絕不會超過1%。當然有必要指出,百分之幾的疫死率,對世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來說,絕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小數字。在一個較小的社區中,即便只有幾個人染疫而亡,人人自危的恐懼和緊張恐怕也是不可避免的。

        以上有關數據的估算盡管是概略性的,但應該不妨礙總體上認為,對清代江南瘟疫帶來的人口損失率不宜估計過高,實際上,除咸同之際因有戰爭的因素外,其他像在乾隆二十一年、嘉道之際等發生全區域性大疫的年份,我們很難發現人口曲線有何明顯變化[60] 。這說明,盡管每次百分之幾的疫死率其實已是一個非?膳碌臄底,但瘟疫顯然沒有對清代江南的人口發展產生結構性的。

        微寄生與人類宿主之間,主要依靠生物的調適能力,使雙方才長期維持一種內涵上不斷變化但卻不失均衡的關系。這種自然調適可能是為了避免物種的兩敗俱傷而形成的,因為微寄生如果過分肆虐,則有可能找不到下一個宿主而無法維持自身的生存,從而中斷傳染鏈。所以,傳染病在同具有一定規模的人群接觸后,其毒力和致死力會逐漸減弱;而痊愈的宿主一旦增加,即會提高族群的集體免疫力,促使傳染病從流行病轉變為地方病乃至兒童病。從而形成比較穩定的疫病模式[61] 。清代江南除出現了前所未遇的真霍亂的打擊外,總體上應該是個疫病模式相對穩定時空區域。以上所論似乎從一個側面表明,在疫病模式比較穩定的時期和地區,盡管瘟疫發生的頻度較高,但對人口發展的影響反而并非舉足輕重,至少不會產生結構性的影響。

        當然,清代江南不代表一切,我們顯然不能否定上確曾出現瘟疫大規模殺傷人口的例子。比如,金天興元年(1232年),元軍圍攻汴京,五月,“汴京大疫,凡五十日,諸門出死者九十余萬,貧不能葬者不在是數”[62] 。但畢竟在整個人類歷史的長河中,疫病模式的穩定時期要遠長于調適期。因此,盡管我們認為瘟疫對的影響無孔不入,而且重視歷史進程疫病因子也非常必要,但并不能因此過分夸大瘟疫的影響,而應該以一種實事求是的態度審慎對待它。

        注釋

        [1] 麥克尼爾著、楊玉齡譯:《瘟疫與人:傳染病對人類沖擊》,天下遠見出版公司,1998年,第262頁。
        [2] 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第2頁。
        [3] 《鼠疫流行與華北的變遷(1580—1644)》,《歷史》,1997年第1期,第31頁。
        [4] 參閱拙稿:《清代江南的瘟疫與社會》,南開大學博士研究生畢業(學位)論文,2000年,第34—36頁。
        [5] 同治《蘇州府志》卷149,《雜記》,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以下簡稱“叢書·華中”),第5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0年,第6冊,第3516頁。
        [6] 孫寶瑄:《忘山廬日記》(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718頁。
        [7] 光緒《重輯楓涇小志》卷10,《拾遺》,見“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以下簡稱“鄉鎮志專輯”),上海書店,1992年,第2本,第147頁。
        [8] 鄭光祖:《一斑錄·雜述二》,中國書店,1990年,第23a頁。
        [9] 佚名著:《庚申避難日記》附錄二,《災異記》,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中華書局,1963年,第4冊,第599頁。
        [10] 葉夢珠:《閱世編》卷1,《災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7頁。
        [11] 見《清代日記匯抄》,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84—86頁。
        [12] 參閱李夢東主編:《傳染病學》,出版社,1994年,第90頁。
        [13] 葉夢珠:《閱世編》卷1,《災祥》,第18—19頁。
        [14] 有關這次疫情的詳細情況,參閱拙稿:《雍正癸丑:爛喉痧流行的開始?》,《中華醫史雜志》2001年待刊。
        [15] 徐大椿:《洄溪醫案·瘟疫》,見劉更生主編:《醫案醫話醫論名著集成》,華夏出版社,1997年,第311頁。
        [16] 據道光《昆新兩縣志》,雍正初年人口數為225728人(卷6,《戶口》,見“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專輯”[以下簡稱“集成·江蘇”],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5本,第77頁),這是賦役冊上的數字,應偏低,而且,雍正十一年,無疑會有所增長,故估計為二三十萬。
        [17] 民國《太倉州志》卷26,《祥異》,見“叢書·華中”,第176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4年,第6冊,第1967頁。
        [18] 據民國《太倉州鎮洋縣志》卷4,《賦役·戶口》,乾隆二十年人口數為146894(見“叢書·華中”,第176種,第1冊,第103頁),故估計當時人口為十二三萬。
        [19] 潘亦雋:《三松堂自訂年譜》,同治九年刊本,第5a頁。
        [20] 邵登瀛:《溫毒病論》,見《吳中醫集·瘟病類》,江蘇科技出版社,1989年,第406頁。
        [21] 據同治《蘇州府志》記載,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時,長元吳三縣共有丁口2,975,313(卷13,《田賦二》,第1冊,第350頁),按此估算,當時三縣人口為二百萬上下當不為過。
        [2] 光緒《丹徒縣志》卷36,《人物·尚義》,見“叢書·華中”,第11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0年,第2冊,第687頁。
        [23] 據光緒《丹徒縣志》,乾隆六十年(1795年),該縣丁數為295,941(卷12,《戶口》,第1冊,第213頁),乾隆初丁與口的比例,據王躍生的研究,為1:2.35(《十八世紀初期中國的人丁數量與人口數量的變動研究》,《中國人口》,1996年第6期,第17—25頁),若按此比例計,則口數為695,461,故估計當時人口數為四五十萬。
        [24] 這次疫情的詳細情況參閱拙稿:《嘉道之際江南大疫的前前后后——立足于近世社會變遷的考察》,《清史研究》2001年第2期(待刊)。
        [25] 光緒《江陰縣志》卷8,《祥異》,見“叢書·華中”,第457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83年,第3冊,第927頁。
        [26] 鄭光祖:《一斑錄·雜述二》,第22b—23a頁。
        [27] 光緒《羅店鎮志》卷8,《軼事》,見鄉鎮志專輯,第2本,第326—327頁。
        [28] 參閱李夢東主編:《傳染病學》,第104頁。
        [29] 鄭光祖:《一斑錄·雜述二》,第23a頁。
        [30] 宣統二年,羅店人口為54,899(民國《寶山縣續志》卷1,《戶口》,見“叢書·華中”,第172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4年,第1冊,第58頁),這包括人口。不過,“羅店市鎮最巨,為全邑冠!涞貣|貫練祁,運輸靈便,百貨駢闐,故雖處腹里而貿易繁盛,綜記大小商鋪六七百家,……市街凡東西三里,南北二里”(同上卷1,《市鎮》,第1冊,第50頁)。就以上情況看,羅店鎮區人口占全鎮的十分之一甚至更高當完全可能。而據吳建華最新的研究,在江南多數地區,宣統年間的人口數大致余嘉慶末年的相當。(吳建華:《江南人口與社會研究》(1644——1911)》,蘇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0年,第20頁。)寶山屬于人口損失較少地區,估計嘉道之際人口會略少于宣統年間,故按5,000人計。
        [31] 民國《鎮?h志》卷43,《祥異志》,見“叢書·華中”,第478種,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83年,第8冊,第2885—2886頁。
        [32] 據民國《鎮?h志》,宣統三年鎮海人口數為320702人(卷6,《戶賦·戶口》,第2冊,第457頁),據吳建華的最新說法,估計當時人口亦為三十余萬。
        [33] 參閱拙稿:《嘉道之際江南大疫的前前后后——立足于近世社會變遷的考察》。
        [34] 光緒《周莊鎮志》卷6,《雜記》,見鄉鎮志專輯,第6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593頁。
        [35] 曹樹基:《鼠疫流行與華北社會的變遷(1580—1644)》,第31頁。在這篇文章中,這一認識只是為了說明明清之際華北疫死人口而提出,并未給予具體的說明,在此只能就其結論提出意見。
        [36] 曹樹基:《中國移民史·清民國時期卷》,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曹在文中沒有明確的說法,這一數字系吳建華根據曹的論述加以統計而得。(參見氏著《江南人口與社會研究》(1644——1911)),第28頁。)
        [37] 王業鍵、黃瑩玨:《清中葉東南沿海糧食作物分布、糧食供需及糧價》,《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臺北),第七十本,第二分,1999年6月,第376—377頁。
        [38] 參閱拙稿:《清代江南的瘟疫與社會》,第77—84頁,以下涉及本次疫情情況而未注明出處的,均源于此。
        [39] 參閱李夢東主編:《傳染病學》,第107頁;浙江醫科大學主編:《傳染病學》,人民衛生出版社,1980年,第84頁。
        [40] 蓼村遁客:《虎窟紀略》,見《太平天國史料專輯》,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第27頁。
        [41] 沈梓著:《避寇日記》卷2,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86頁。
        [42] 沈梓著:《避寇日記》卷2,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107頁。
        [43] 民國《錢門塘鄉志》卷12《雜錄志·災祥軼事》,見鄉鎮志專輯,第4本,第68頁。
        [44] 同治《安吉縣志》卷18,《雜記》,同治十三年刊本,第40a頁。
        [45] 沈梓著:《避寇日記》卷5,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313頁。
        [46] 近人徐映璞在談到杭州的情況時,也把餓死當作第一位的因素,他說:“杭州自咸豐十一年(1861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為李秀成攻占后,迄今二年又三月矣,兵火交加,糧食乏竭,餓死、疫死、鋒刃死者,不知凡幾!保ㄐ煊宠保骸短杰娫谡憬,見氏著:《兩浙史事叢稿》,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19頁)
        [47] 沈梓著:《避寇日記》卷1,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46—48頁。
        [48] 濮院鎮的人口,筆者未發現明確的記載,據人編的《濮院鎮志》稱,乾隆年間,有人口萬余戶(陳興蓂主編,上海書店,1996年,第 369頁)。以戶均五口計,則為5萬余口,若按浙江省乾隆中(設為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到咸豐末的平均增長率(全省的人口數見趙文林 謝淑君:《中國人口史》,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424頁),則為92,000人,濮院是當時嘉興府有名的巨鎮,鎮區人口按羅店的十分之一計,則為9000余人。
        [49] 沈梓著:《避寇日記》卷1,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27頁。
        [50] 龔又村(常熟人)著:《自怡日記》卷19,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358頁。
        [51] 龔又村(常熟人)著:《自怡日記》卷21,見太平天國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4冊,第453頁。
        [52] 《太平天國資料》,第105頁,轉引自李文海等:《中國近代災荒紀年》,湖南出版社,1990年,第231頁。
        [53] 楊家駱主編:《太平天國文獻匯編》,鼎文書局,1973年,第6冊,第507、513頁。
        [54] 參閱拙稿:《清代江南的瘟疫與社會》,附錄《清代江南分府疫情年表·寧波府》,第229頁。
        [55] 民國《剡源鄉志》卷24,《大事記·祥異》,見鄉鎮志專輯,第24本,第513頁。
        [56] 民國《剡源鄉志》卷4,《氏族》,見鄉鎮志專輯,第24本,第529—530頁。
        [57] 參閱拙稿:《清代江南的瘟疫與社會》,附錄《清代江南分府疫情年表·松江府》,第210—214頁。
        [58] 徐雪筠等譯編:《上海近代社會概況(1882—1931)——〈海關十年報告〉譯編》,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5年,第47、170頁。
        [59] 鄒依仁:《舊上海人口變遷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90頁。
        [60] 江浙兩省各個時段人口增長狀況可參閱吳建華:《江南人口與社會研究》(1644——1911)》,第26頁。
        [61] 參閱麥克尼爾著、楊玉齡譯:《瘟疫與人:傳染病對人類歷史沖擊》。
        [62] 脫脫等撰:《金史》卷17,《哀帝紀上》,中華書局,1975年,第2冊,第38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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