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發(fā)展的必然的人生感悟
大約是去年冬季,一位來自湖南的朋友回老家鄉(xiāng)下探親,正值正午的時間,隨意在朋友圈里發(fā)了幾張照片,便引來一片點贊:一座老式的紅泥土灶頭前,亮白的瓷磚鋪就的灶面上擺著一大碗冒著熱氣的小魚,焦黃的魚身,那一層油亮的泡椒佐以翠綠的蒜苗格外醒目,一尺八的鐵鍋里,正燉著一只剛剛宰殺的土雞,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此刻,生活,一切安好……
十年前,父母準備翻修老家的房子,他們執(zhí)意要重新再找泥水匠壘砌一個老式的灶臺,我頗為不解,以為他們習(xí)慣了幾十年在灶前煙熏火燎的日子,但終究還是拗但是他們。此后的幾年,農(nóng)村里一棟棟新建的小別墅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而幾乎每一戶人家似乎都構(gòu)建了一種源自于心底的默契:穿過那被奢華的歐式水晶燈裝飾的客廳,抬眼處總是可見一座正值炊煙裊裊的農(nóng)家小廚房,墻角處,依然是那種被瓷磚裝飾的土灶,灶膛里的柴火通紅,空氣間,米飯的焦香四處彌漫。
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土灶與房屋的構(gòu)造風格顯得那么不搭,但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去拆除它們,反倒是花盡心思的裝修,使它盡可能的與周邊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也許,這樣的情緒,正如有句話描述的那樣:有些人,一旦遇到,便值得用一生去陪伴;有些事,一旦經(jīng)歷,便值得用一輩子去回憶……
在農(nóng)村孩子那樸素的記憶里,那古老的土灶,仿佛是一座被施了魔法的神奇土堡,任由時光變換,歲月交替,它依然能夠隨意的變出一堆充滿了奇特想象力的美食,滿足著那群稚嫩而挑剔的味蕾:
陽春三月,一根鐵絲串著幾塊從房梁上割來的紅褐色的臘肉,在爐灶里那跳躍的火苗間愉快的翻滾著,嗤嗤拉拉的臘油滴落在火紅的柴炭上,一股奇異的香味頓時回蕩在狹小的灶膛里。
插秧時節(jié),一條從泥田里抓到的肥碩的黃鱔,洗刷干凈后被切成幾段,撒上一把油鹽,放在新鮮的南瓜葉子里包成一團,埋在草木灰間,等到黑乎乎的南瓜葉包打開時,那團被滾燙的植物油浸泡的鱔魚段,幾乎顛覆了所有孩子對鮮美的一切認知。
那些大鐵鍋做出的厚實的鍋巴,嚼在齒間咯吱作響;那些在爐灶里被燒成炭狀的紅薯,剝開黑硬的外皮,露出的'是香軟甜糯的薯肉;雪花紛飛的夜晚,我們用一截手工制作的粉絲,放在爐火間輕輕一轉(zhuǎn),細細的粉絲一下子變得粗壯圓滾,輕咬一口,滿是淀粉的清香……
關(guān)于這種灶臺,最壯觀的記憶莫過于鎮(zhèn)上中學(xué)的食堂里,那口能夠供近千人飯食的大鐵鍋,那柄用鐵鍬做成的飯鏟,能夠容下一個身材高大的成人的寬大灶膛,還有那霧氣繚繞中,需要上幾級臺階才能夠著鍋沿給我們盛飯的矮胖老頭……
如今,隨著城鎮(zhèn)化的推進,能夠預(yù)見的是,未來將會有越來越多的的村莊不可避免的衰落甚至消亡,那些帶給我們美味與溫暖記憶的灶臺也會被碾壓成一堆殘亂的泥塊,被深埋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我明白,這是時代發(fā)展的必然。但如果有一天,我們身處一座滿城不見煙火氣息的的城市,那些沒有經(jīng)歷過土灶生活的人們,如何解讀炊煙裊裊的意境,又如何想象著唐詩里“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的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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