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中國古代音樂的民族審美心理透視論文
論文關鍵詞:審美心理;情感體驗;天人合一;音樂品位;心靈境界
論文摘要:文章試圖從民族審美心理的視角,考察中國古代音樂發生、發展的流程,并揭示其內在審美機制:以“中和美”來展示內心體驗的世界;以特有的“音色美”作為藝術品位的價值尺度;以“空靈美”作為心靈追求的最高境界。
春秋時期,是中國古代音樂發展的第一個高峰,處于“百家爭鳴”境況之中的古代藝術,在相對寬松的環境下,形成了中國古代音樂發展的成熟期。以《詩經》為代表的春秋時期的音樂,引領著中國古代音樂的審美趨向,展示著決定民族藝術的民族審美心理世界。
一、民族審美心理流變的歷程
在音樂領域美學所涉及的問題是音樂的價值問題。春秋時期,中國歷史上出現了第一部體系完備的音樂理論著述——《樂記》;進而,樂律理論方面的“三分損益法”問世,加之孔子所編纂的歌辭集《詩經》,標志著古代音樂藝術從自發走向了自覺階段,為此后中國的音樂發展奠定了深厚的理論基石和創作的物質借鑒。中國近現代學界趨向一致地認為:“中國古代最早形成自覺并真正走向成熟的藝術是音樂!彼鼮槿A夏藝術的民族化,即民族審美心理的對象化,其中包括欣賞的習慣、口味、評價的標準等勾勒了草蛇灰線。
《詩經》中,以“風”為綱目的庶民百姓音樂,流麗婉轉,多繁音促節,直率地表達了下層勞動人民的思想情感,具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純真美和濃郁生活氣息的樸實美。以“雅”為綱目的奴隸主階級享用的音樂,其節奏舒緩,旋律平穩,呈現出一派莊嚴、肅穆的氛圍。其樂舞陣容浩大,樂器穿透力強勁,給人以崇高、壯麗、恬靜美的感受,顯示出“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平也”(《呂氏春秋》)的統治者心目中的社會現實。以“頌”為綱目的宗廟祭祀的樂舞,節奏沉郁,聲調悠長,彰顯了遠古圖騰崇拜的遺風和神秘的宗教象征美的特征。
這是中國古代音樂發展的一個十分重要的時期,既是儒化音樂的確立期,也是俗化音樂的濫觴期。
時至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開始傳人中國,宮廷樂舞除繼承“頌”的傳統外,又融入了佛教音樂的色彩,社會整體的審美趣味,則向“天人合一”的方向傾斜。以樂琴、相和聲、商清樂為特色,或借景抒情,或寄情山水,或狀物寓意,顯示出人l生和自然的.和諧美。
隋唐時期,生產力得到較大發展,社會審美心理要求音樂革新的呼聲日高,音樂藝術順應時代做出了反饋。其時,以歌舞大曲最具特色,有著一種朝氣勃勃的宏闊氣度和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懷。它廣泛吸收了國外和異域的音樂所長,其中包括印度音樂和草原民族的馬背音樂以及西域的胡聲音樂,使之更加豐富多彩,富麗堂皇,“異”彩紛呈。繼而,這種融合多元文化的音樂藝術,又重新傳播于周邊國家和地區,沿著絲綢之路遠播海外,顯示出大氣凜然的陽剛之美和中國音樂文化與世界文化相互交融的走向!扒Ц璋傥璨豢蓴担椭凶類邸赌奚盐琛贰。自居易用詩歌所描繪的大唐宮廷樂舞,顯現出盛唐音樂繁榮景象之一隅。
宋元時期的音樂,融入了更多民間審美情趣,并涌現出一批自由度曲的作家。北宋統一中國之后,工農業生產逐步得到恢復,市民階層力量壯大,適合城市人民生活需要的音樂以及新的音樂形式應運而生。藝術歌曲、說唱音樂、歌舞音樂和新的器樂紛紜出現,并涌現出一批以音樂為生的專業藝人,使音樂走向一個新的境界。元代時期,政治黑暗,人分四等,職分十級。知識分子,尤其是漢族知識分子,備受壓抑,其地位序列是“八娼九儒十丐”。在這種嚴酷的環境和卑微的心理狀態下,迫使廣大藝術家更多地和民間接近,把滿腔的悲憤傾注于音樂創作之中。這一時期的雜劇和說唱藝術在民間迅速發展,更多地表現了下層人民生活的苦難,他們的掙扎和痛苦,具有強烈的人民性和悲劇色彩。席勒說:“悲劇作品使觀眾情感上產生痛苦,可是在理智或者道德上,卻使人產生快感!
明清時期,近代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從封建的母體中逐漸顯露出雛形,“兩種文化”(列寧語)尖銳對立。代表封建統治階級的腐朽文化和代表下層人民民主愿望的新文化之間的矛盾開始激化。因此,這一時期底層階級的大眾音樂也趨向多元化和多樣化,以多種風格見長的俗音樂,呈現出在繼承與發展中的錯落美。
二、中國古代音樂審美的內在機制
1.以“中和美”來展示內在體驗的世界
美學這個詞是從希臘文轉化而來的,其原意是領悟,特別是憑著感覺,即察覺、感受這些內在體驗的詞派生出來的。因此,它的內涵涉及的是感官方面的體悟,而不是理性方面的概念。藝術家的美學觀,不僅表現在他們的藝術觀中,也體現在他們對社會和大自然的認識上。中國古代藝術家的美學觀,主要是以倫理學和哲學的辯證統一,藝術哲學和藝術心理學相輔相成的方法去考察和研究藝術現象的。他們尤為重視人的情感,“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白居易),把人的情感看做是藝術的特質。中國古人的世界正是建立在情感體驗基礎上的,情感體驗的世界是“天人合一”的世界,中國古代藝術就是在這樣的世界中形成與發展的。所以,古代藝術作品是理智與情感、感性與理性相統一的存在方式,藝術的、社會的理性內容,凝結于審美心理形式之中。
我國古人崇尚美與真、美與善的統一,認為美可以辨別事物的真偽,可以提高道德的修養,怡情養性。他們提倡:“情須合理,聲須有度,欲須有節。”儒家倡導恬靜淡雅的“中和”之美。何為中和?不偏不倚謂之中,不奇不正謂之和。道家宣揚“法天貴真”的自然美,在師法大自然中尋求人與世界和諧共處的真諦。于是,“和為貴”、“天人合一”,不僅成為中華民族性格之特征,心理之追求,也成為藝術家審美之理想。于是,在音樂上就產生了人與動物和諧共處的《平沙落雁》,贊美祖國山河壯麗的《夕陽簫鼓》,謳歌大自然萬物復蘇的《陽春白雪》,以及追求內在和諧和外在自由的《酒狂》等等。正是基于這種認識,李澤厚稱中國文化是“樂感文化”,是審美型的文化。即音樂感受、情感體驗是中華文化的原創力,這就和西方源自猶太教——基督教的“罪感文化”劃開了界線。西方世界重理性,重思維,強調的是藝術對現實的再現及其認識作用。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古希臘藝術強調的是人和命運(自然)的抗爭。人盡管有著健全的理智,強健的體魄,超人的氣度,但最終還是被大自然所征服。他們稱這種宿命為“命運”,古希臘悲劇于是被稱做“命運悲劇”,并產生了三大悲劇家以及弗洛伊德稱之為“里程碑式”的悲劇《俄狄浦斯王》,這種審美情趣遂成為整個西方文化的基調。直到近代西方交響樂中,仍在出現人和命運抗爭的作品,但這種觀念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18世紀以來,受東方文化的影響,尤其是老莊文化的影響,以法國為中心掀起了學習中國古代文化的熱潮。伏爾泰改編了中國戲劇《趙氏孤兒);盧梭大聲疾呼“返回自然”,“做自然人”;拜倫創作了一系列“東方敘事詩”;別林斯基說,“美是道德的親姊妹”;高爾基說,“美是未來的倫理學”……一個中國文化世界化,世界文化中國化的新的文藝復興運動正在醞釀之中,其本質是追求“道法自然”的“中和之美”。
2.以獨特的音色美作為音樂品味的價值尺度
一部優秀的的音樂作品,就內容而言,是人化的自然美;就形式而言,則是它的音色美。前者可以通過各種藝術手段加以實現,如繪畫、雕塑等,而后者只能通過音樂來完成。因此,音色美就成了區別其他藝術、衡量音樂作品的最重要價值尺度。音色即音品,它是指一件樂器或一個演唱者的嗓子所固有聲音的獨特色彩、品位。任何一個旋律、和弦,都是在特定聲音中被聽眾所感知的。優美的音樂,給人以如醉如癡的陶冶和精神美的享受。衡量一個藝術作品審美價值的標準,是在審美經驗中所引發出來的樂趣。在現代音樂中,我們常常會沉浸于小提琴那銀鈴般的聲響,癡迷于戲劇男高音金屬般的震顫,顛狂于鋼琴那雄渾的共鳴,陶醉于女高音高亢的歌喉……這是因為某種音色只能屬于某種特定的音樂,特定的音色可以強化特定音樂形式以及音樂所表現的內涵,因而音色具有特定的感情色彩,塑造特定的音樂形象。里姆斯基·科薩科夫曾經寫道:“為了了解藝術作品,需要崇高的愛,并理解和聲、旋律、節奏、聲部進行、音色和細微色彩的作用”,要把它所有的方面作為藝術整體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其不可分割的統一中,加以感知。
我國的民族樂器,按其制作的質地,可分為金、石、絲、竹、革、木、匏、土等所謂“八音”,以此造就不同音質的民族樂器。我們有幸感受到笛子音色的甜美,洞簫音色的純厚,二胡音色的細膩,柳琴音色的溫潤加之演奏者嫻熟的技巧,以及作品美不勝收的品格,使各類樂器的音色美展現得淋漓盡致,渾然一體。獨特的音色美,正是華夏民族之音樂區別于西洋音樂的重要分水嶺。
1978年,在湖北出土的曾侯乙編鐘,以精湛的鑄造技藝,超凡的音樂性能,磅礴的氣勢,震驚了全世界。一組64枚編鐘,雖已埋藏2400余年,依然音色優美,音域寬廣,變化音完備。每枚編鐘能發出相隔三度的兩個音,整套編鐘跨越五個半八度的音域,等于一架C大調鋼琴,被國際音樂界譽為“世界第八大奇跡”。更可貴的是,其內容豐富的樂律銘文,以及細微的音色變化和鐘鼓齊鳴的合奏形式,開啟了20世紀音樂中重音色、重節奏的原則。在香港回歸日的盛況演出中,譚盾先生創作的大型交響曲《1997·天·地·人》,由編鐘、大提琴、交響樂隊和童聲合唱隊共同完成。這部史詩性的作品,以獨特的音樂方式向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恢復行使在香港的主權。音色卓絕、氣勢恢宏的編鐘,已成為華夏民族音樂領域的象征。
3.以寧靜致遠的空靈美作為心靈追求的最高境界
先秦思想家認為,音樂的產生是“人心感于物而動”,現代行為心理學派認為,一切心理現象都是“反射”。如果把音樂視為一種心理現象,那么音樂作品就是對外界事物刺激的“反射”,即“感于物而動”,并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形成藝術學的審美經驗。審美經驗是由一種主觀——客觀情境中,對內在價值標準的認識所構成的。在這種情境中,審美經驗所感覺到的特性是由該對象所決定。審美對象是任何能看到或設想出來的東西,不論它是具體的還是抽象的。因此,一個審美對象可能是一種感覺形式,一種概念形式,或是二者的結合。
中國古代的音樂家,在長期的奴隸制社會和封建社會重壓下,常常懷才不遇,憤世疾俗,他們或尋情山水,或問道自然,堪羨仙風道骨,以示不同凡俗。所以他們創作的古琴曲,格調高雅,特別講究意境,即把具體的可感的事物,抽象隱喻的理念,通過音樂感受的形式表現出來。藝術品評家也每每依照意境韻味的濃淡來評價作品的高下。意境則以深邃、幽遠,具有可感的空靈美的品格為最高境界?侦`者,《辭源》解釋為:“超逸靈活,不著跡象!薄短綇V記》中“平曾”條,記載平曾所獻《白馬》詩:“雪中放出空尋跡,月下牽來只見鞍!边@里,馬之白與雪之白,馬之潔與月之潔,渾然一體,實中有虛,虛中有實,給讀者留下了充分遐想的余地,后人謂之“空靈美”。古代音樂家所追尋的意境,正是這種超逸、灑脫的境界。
以花喻人,借梅花傲雪霜的品格和百花爛漫叢中笑的大度胸懷為題材的作品,在古代音樂創作中不乏其例,其中最具特色的當屬琴曲《梅花三弄》。作品主題明晰,曲調清新,節奏明快,旋律活潑,一展梅花傲然屹立的形象。在高音區里,曲調高亢、流暢,節奏鏗鏘有力,顯示出梅花偉岸、挺拔的身姿。在下面低八度的旋律中,顯現著梅花沉郁、蒼勁的氣質。勾畫出風雪滾滾,亂云飛渡,梅花時隱時現,明滅可見,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的超逸、灑脫的空靈美的意境來,給人無限的神思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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