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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話語傳播過程的“廢話”辨析
一、主持人話語傳播的背景
相近的內(nèi)容從不同主持人口中說出，傳播效果卻有可能大相徑庭。要想取得預(yù)期的話語傳播效果就必然要運用一定的話語策略。在生活中，人們常把言之有物、言之有序、言之有理、言之有情作為良好話語表達的標(biāo)桿。這可以視為說話者自身對話語傳播的一種要求。美國內(nèi)華達新聞學(xué)院教授拉魯?吉爾蘭德曾提出著名的“GOSS”公式。這個公式包含了四個要素：目的和目標(biāo)(GOAL)，面臨的障礙(OBSTACLE)，避開障礙的解決辦法(SOLUTION)，目標(biāo)是在何時由什么人的意見開始(START)。這個公式最初是應(yīng)用于記者采訪的，不過主持人在話語表達時也同樣適用。說話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么?有哪些阻力?怎么說能夠?qū)崿F(xiàn)我的目的?并最終實現(xiàn)好的傳播效果?
要探究個中緣由，我們必須明確：主持人作為新聞工作者，新聞性是其本質(zhì)屬性。與此同時，主持人也是語言文字工作者，這決定了其話語表達必然具有藝術(shù)性，這是其重要屬性。“效果”是雙向的，主持人認為能取得好的傳播效果的話語表達，受眾卻不一定有同樣的感受，有時甚至?xí)∏∠喾础ｏ@而易見，這樣一廂情愿的話語傳播，效果當(dāng)然不能稱為理想。事實上，只有由說話一方和聽話一方共同評價得出，能最大程度實現(xiàn)傳播目的的主持人話語才稱得上適宜的。效果的評價過程是主觀中蘊涵客觀的。
二、“廢話”的現(xiàn)實存在
在實際的主持人話語表達過程中，話語的形式和最終的表達效果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有些話聽上去沒有什么硬傷，甚至還挺有文采，但是卻無法讓聽者也隨之感動，話語傳播效果實際上并不理想;而有的話在說的過程中有一些重復(fù)、修改和校正，甚至有時感覺跟主旨也沒有太多關(guān)聯(lián)，似乎派不上太大用場，并沒有達到“出口成章”“字字珠璣”的理想境界，但是卻在另一種程度上實現(xiàn)了我們前面說到的語用原則的變通，能取得不錯的話語傳播效果。對于這兩種話語表現(xiàn)形態(tài)，我們在這里姑且統(tǒng)稱為“廢話”。當(dāng)然，從符號語言學(xué)的角度看，任何人說出口的任何話都是有意義(意思)的，完全“沒有意義”的話是不存在的。在這里，我們從主持人話語傳播的效果這一意義評判標(biāo)尺來確立話語表達尺度，所以“廢話”永遠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1.不是廢話的形式，卻得來了廢話的傳播效果
有些話聽上去沒什么硬傷，但是卻讓人索然無味。例如有的主持人習(xí)慣性的話語：“隨著我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通過……深刻的認識到……”、“大力促進”、“進一步落實”、“剛才是一首好聽的歌曲”……對于這些程式性的話語表達，有些主持人使用頻率相當(dāng)高，已經(jīng)形成了固定的組合模式，不動腦筋張嘴就來，這樣的語言缺乏動態(tài)的生命活力，無法感染人，無法和受眾產(chǎn)生共鳴，成為空有形式外殼的“廢話”。
在中央電視臺綜藝節(jié)目主持人全國選拔活動中年度總決賽的一場比賽中，第3個環(huán)節(jié)是現(xiàn)場命題的即興發(fā)揮，3位選手面對這個話題：“愛是什么”講述自己心中對愛的理解。之后評委張紹剛點評說道：“我覺得每一個人說的都很好，但是可能大家存在一個共同的問題：如果當(dāng)你的話好到了讓人覺得那么工整的時候，也許它的貼近性就會減少，其實我給各位選手一個建議：我們大家可能都比較缺，因為年齡的原因，都比較缺乏對社會生活的感受，也許愛不是那些大詞兒，溫暖啊、感動啊、內(nèi)心啊、激情啊、說得都對，但是，當(dāng)一個東西太抽象，當(dāng)一個東西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的時候，也許，它離我們的距離會變得有一些遠。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從自己的生活當(dāng)中，從自己的身邊，從自己的生活當(dāng)中的喜怒哀樂來出發(fā)的話，也許那個愛會更感人一些，那個愛打動我們心靈的程度會更大一些。”張紹剛說的很對，有些話，說得再漂亮，但卻無法給受眾帶來真實的觸動，這樣的話，即便說得再漂亮一些，又有什么用呢?是不是背離了我們說話的初衷呢?
2.貌似廢話的形式，卻得到較好的傳播效果
有些話說出去可能形式上讓人覺得不是那么精練，但實質(zhì)上卻有其用。我們來看一段楊瀾采訪華人女高音歌唱家黃英的片斷。
楊瀾：1996年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你和多明戈還有麥可波頓一起唱了圣誕音樂會，這個唱片的銷量也很大，一時間你跟兩個這么大的明星一起演出，你的地位也得到了很……我覺得……是一種……一種承認和一種提升。到這次在上海，你又和卡雷拉斯一起進行這個音樂會，中間也有很多自己單獨的表演，作為一個歌劇演員來說，你對于這些大師級的人物，特別是像三大男高音，多明戈、卡雷拉斯還有帕瓦羅蒂，你最欣賞其中哪一位呢?
楊瀾在說：“你的地位也得到了很……我覺得……是一種……一種承認和一種提升”時，中間有幾處停頓。不難看出，一開始，她先是想用客觀肯定句式來做一個評判，但臨時又決定將語式弱化，改用主觀評價的方式：“我覺得……”“是一種……一種承認和一種提升”，這種出語改口在主持人的話語表達中并不少見，那么這算不算是廢話呢?因為楊瀾完全可以更精練地說：“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是一種承認和一種提升。” 但是，我們是不是真的就覺得這種出語改口的效果沒有“你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承認和提升”來的好呢?筆者認為并不盡然。對于主持人話語傳播的效果，我們應(yīng)該在動態(tài)中予以評價，楊瀾并沒有因為嘉賓是蜚聲國際的華人女高音歌唱家就一味的吹捧，只是調(diào)整了幾個字“我覺得是”便把主持人經(jīng)過思考和呈現(xiàn)的客觀表露出來，這種交流顯得真實而誠懇。楊瀾的話語體現(xiàn)出了她對于話語表達分寸感的準(zhǔn)確把握，比較好地把握住信息焦點，在贊譽的同時又盡量保持一種客觀態(tài)度，從而創(chuàng)設(shè)了一個友善、寬松卻又不失理性的訪談氛圍。
主持人在主持節(jié)目的過程中，現(xiàn)場的話題、現(xiàn)場的語境、現(xiàn)場發(fā)生的一切都可能成為影響主持人話語表達的因素。主持人這時的話語是密切地依附語境，有可能句式出現(xiàn)跳躍，有可能說出的句子會做改口、補充甚至中途停頓，這些“意外”的話語信息看似冗余，卻可以營造一種氣氛，可以是表達中的一種過渡、一種強調(diào)、一種稀釋費解信息的手段，甚至是一種屬于言語美學(xué)的幽默或情調(diào)的渲染，并最終凸現(xiàn)著表達內(nèi)容的開闊和表達方式的變通。
三、“廢話”的變通
差不多的意思，有些主持人說出來是廢話，有些就不是廢話。這里面就涉及到“廢話”的轉(zhuǎn)換。比如一位主持人問參與節(jié)目的一位阿婆關(guān)于鄰里矛盾的問題，第一句話就是：“您和您鄰居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發(fā)展到一個什么階段了?”阿婆愕然，答不上來。這種看上去不是廢話的話實際上就是“廢話”。而僅僅需要換個說法，“您老和您的這些鄰居相處了多少年頭了?”一句原本是廢話的話就不成為廢話了。
每年歲末的時候，主持人往往會在節(jié)目中說一些應(yīng)景的話，給人始終是一副老面孔，說與不說意義都不大。如：觀眾朋友們，新的一年就要到來了，我們衷心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為您更好的服務(wù)，也希望您能給我們鼓勵和支持。謝謝。我們明天再見。這一段主持人表達，要說硬傷似乎沒有，但是由于這種套路的表達過于程式化，缺乏個性色彩，沒有人際交流的生動性，對于受眾的刺激可能是零，成為一段“廢話”。我們能不能說一些有意思一點的話呢?
我們來看這一段話：走進新年，有些人家的舊歷還掛在墻上，有的朋友還會一順手把年份寫錯，我們走進1997年總會帶著1996年的痕跡。過去的一年給每一個人都印上了屬于自己的年輪，留下了屬于我們自己的記憶。然而有些事兒、有些瞬間，卻是我們大家共有的，對于我們民族來說，有的甚至是歷史性的。
又如：一周又要過去了，面對下一周，我們的心情多少會和以往會有些不同，時間過得真快，下一周就是2005年的最后幾天了，我相信下一周依然會有很多重要的新聞，但人們的關(guān)注點可能更多的是在回頭、是在留戀、是在盤點，剩下這一年的最后幾天，可別過得太匆忙，看看是不是還有一些問候是今年要完成的，或者還有想說的一兩句道歉的話，也別把它放到2006年去，就在今年解決吧。好了，下周六和您見面的時間是2006年的最后一天。 下一周的事咱們下一周聊，“中國周刊”祝您晚安，再見。
這兩段文字都很有特色，第一段是中央電視臺主持人敬一丹在1997年1月1日“東方時空”元旦特別節(jié)目“走進九七”的開場白，第二段是白巖松在2005年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中國周刊”中的結(jié)束語。雖然現(xiàn)在已過去幾年了，但是這兩段話給人的感覺卻依然親近，讓人不得不體味話中的個性、生動和交流感�？磥硗瑯拥囊馑�，不同的表達就可以創(chuàng)作出 “廢話”和“非廢話”。
對于主持人的話語表達，我們更多強調(diào)的是簡潔精練、言簡意豐，認為一個人說起話來越是如文章那樣簡潔精練、言簡意豐，就越顯得有“水平”。在話語表達過程中，如果包含了一些冗余的成分，就被認為達不到出口成章，語言功力就不強，追根溯源，這似乎是“重文輕語”和“以文為本”的某種體現(xiàn)。畢竟，口語不等同于書面語在口頭上的直接反映，口語不像文章那樣落在紙上凝固不動了，它是活的，是邊說邊調(diào)整的。如果一個主持人說話，一溜趟說下來，竟從不做任何修改，那十有八九是背的，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即興口語。事實上，語言運用不能一體化，否則就將是“對語言生活認識的簡單化、純粹化，有時會導(dǎo)致我們語言工作的粗糙化、粗暴化。” ①關(guān)于此，崔永元有一句話說得很入木三分，“話說得太稠，圓潤光滑，特別干凈，特別的流暢，天衣無縫，一眼就能看得出，那是談話表演。”②
當(dāng)前主持人話語正處于一個日趨復(fù)雜多變的情況下，主持人在話語傳播中越來越重視交際功能，更加關(guān)注傳播的最終效果，并且應(yīng)該看到，這種效果的評價由以往更多的靜態(tài)轉(zhuǎn)向動態(tài)層面，主持人需要隨時注意受眾瞬息的反應(yīng)，隨時調(diào)整自己的表達內(nèi)容和表達方式。“廢話”的出現(xiàn)似乎是發(fā)展中多元性中的一部分，關(guān)鍵在于我們?nèi)绾握J知和調(diào)適。處于“適時、適情、適度和恰如其分”情境之下，廢話則不成為“廢話”，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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