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畢業(yè)生的勵志演講稿怎么寫
以下內容是應屆畢業(yè)生演講稿網站為大家整理推薦的前央視記者柴靜在清華大學所作的一場題為“采訪是一場抵達”的演講稿原文,她和大家分享了她這些年做記者關于人物采訪方面的一些心得,她認為,采訪是一種客觀呈現,不是評判,不應在采訪前就對一個人形成了好感或者反感,這樣沒有辦法誠實和客觀地觀察他了。
沒有夯實的報道,評論只是沙中筑塔
我們對于一件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容易形成判斷,而且是越容易形成強烈的單純判斷。
人們頭腦中偏見的根源,往往是來自于無知,我們對于一件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容易形成判斷,而且是越容易形成強烈的單純判斷。
就像我要把一瓶水移動,把它拿到胸前,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是我要把一瓶水非常精確地移動一毫米,這就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去計算,你肌肉的酸痛度也會增加。
精確是一件需要耗費比較復雜的智力活動的一件事情。報道就要求精確,要求對事實和因果梳理,沒有這個基礎,評論往往就是議論、想象,而不是事實。
我自己在二十三四歲的時候,成為國家電視臺的主持人,做一個十六分鐘的新聞深度報道。我覺得這樣的狀況在世界新聞史上也是很少見的,一個年輕人被放到做深度評論的主持人位子上,這是我們剛剛起步的電視新聞決定的一種特殊要求,以后也不會更多地出現。實際上媒體有它的規(guī)律,就像一個存在的植物,它必須要按照它的規(guī)律生長一樣,要想變得粗壯、強韌,必須到土地里頭去接受風吹日曬,再一片一片葉子長出來,如果沒有非常夯實的報道作為基礎,那么評論只能是沙中筑塔。所以我轉行做了記者,到現在十年了。
采訪是呈現,不是評判
采訪不是用來評判,采訪是用來了解;采訪不是用來改造世界,采訪只是來認識世界。
我覺得對我來說,采訪最大的障礙就是一句話,“我認為我是對的”。這句話看起來不太起眼,但是它造成的障礙會遠遠大于我們的想象,顧準原來說過一句話,他說什么叫專制,專制就是認為自己絕對不會錯的想法,如果一個采訪者帶著定見,很難了解世界的復雜。
前段時間我采訪魏德圣,他拍的電影《賽德克·巴萊》,就是當年發(fā)生在臺灣的“霧社事件”,原始部落的人跟日本人之間的一場戰(zhàn)爭。
魏德圣說,在臺灣歷史當中關于這個事件只有兩句話,某年某月某日多少人反抗日本軍隊;再看日本的教科書也是兩句話,是某年某月某日臺灣某個原始部落的一場XX。反抗和XX,這是對于一件事情的兩種解釋。都只有兩句話,都很簡單,但魏德圣說記者式的社會思維要回答的是:“為什么他們在這個事件中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魏德圣說,他進入這個頭領內心的時候,受過很多的沖擊,一開頭他會熱血激沸,覺得很牛,三百多人就把三千多日本人都干掉了。但了解越深,他開始發(fā)現自己精神上出現了危險的搖晃,比如說他去接觸當年認識這個部落首領莫那魯道的人,那個人跟他講,他根本不是一個英雄,他是一個流氓,每一個經過他部落的人他都會打,他控制欲很強。然后魏德圣又會去想,這個人為什么會在戰(zhàn)爭之前讓自己的孩子跟家人上吊?有時候他害怕得簡直寫不下去了,因為在不斷地推翻自己的看法,他突破了概念,想要抵達一個真實的人。
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心靈的過程是一個可怕的過程,可怕在哪?可怕就在于思想本身,思想本身的危險就在于思想本身是不安的。它拒絕接受已經形成的定見,他需要從自己的思考和感受出發(fā)去認識人,這本身就意味著動蕩、不安、危險,還有進步。在這個過程當中你會發(fā)現你沒有依靠,你原來思想上可能有一個拐杖,但是你不得不把它拋掉,這個拐杖就是人類已經形成的習俗、觀念。就像一個被按在水里的人,你必須把頭埋在水里面,學著嗆水才能夠學會思考。
所以我要講的下一句話就是,采訪不是用來評判,采訪是用來了解,采訪不是用來改造世界,采訪只是來認識世界。我很年輕就做了記者,年輕人最熱誠,但是也最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我們真的想通過報道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我最初那兩年在公開場合講話或者領獎的時候總是會說,我希望我做這個節(jié)目,曾經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這些話很漂亮吧,聽上去加點音樂就可以上片尾字幕了吧?但是這樣煽情的話并不是職業(yè)記者的.使命,這個是我慢慢才意識到的。
假如你有這樣強烈改造社會的目的,你就會容易形成你頭腦當中的偏見,你認為世界有一個完美的范式,它就應該向那個方面發(fā)展,假如它不是那樣,你就不接受,你就抵觸,你就想改變他,這樣就有兩個后果,一個是你根本改變不了,對方發(fā)現你想影響他的時候他就不接受你了,會背道而馳;第二個結果是當你改變不了的時候,就可能因為挫折感或者絕望,放棄了你之前的全部努力。
媒體要提供光亮,照向黑暗未知之處
有同學問,那我們的媒體道德是什么,我現在認為記者的道德就兩個字,很簡單,就是“明白”:讓人明白,讓人明白這個世界本來面目是怎么樣的,這個就是我們的職業(yè)道德。你把這點做好就可以了,即使我不能夠清空自己的一個情緒判斷,也要有一個戒備,佛經中說“念起即覺,覺即不隨”,這個念頭要起來你要能覺察,覺察之后你會不會跟隨它,要有這個意識。
媒體的職責不是提供“熱”而是提供“光”,不需要煽動社會的熱情,媒體是在提供光亮,照向黑暗未知之處。
面對飽受社會爭議的對象,他已經帶著全部的盔甲來面對采訪了,你要感受他,設想如果你是他,這個時候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是一個什么樣的感受,會做什么樣的準備。而且,他會因為曾經遭遇過敵意和攻擊,收縮得更為緊張,他時刻做好要么反擊要么逃避。人在受到威脅的時候只有這樣的模式。
那么采訪要達成的是什么?采訪達成的是信息,你必須要問輿論期待知道的問題,不可以回避。但要提供一個讓大家明白這一切造成的因果和背景,那記者就不能夠跟他構成對抗的關系。我現在對自己有一個原則,就是對事苛刻,對人寬容。
大家可以觀察一下我對李永波的這段采訪,很好玩。他說到當年林丹和李宗偉兩個人在上海有過一場比賽,在本土作戰(zhàn),而且是林丹領先,上海的觀眾就喊了一嗓子“李宗偉加油”,東道主的客氣嘛,林丹一聽連失四球,比賽就輸了。
李永波大發(fā)雷霆,在賽后新聞發(fā)布會說,這個上海觀眾素質太低了,怎么會這么沒有愛國心,以后我們的比賽都不在上海辦了。我當時采訪羽毛球運動員消極比賽,覺得此事有關他的勝負心,或者對于體育比賽精神和內涵的一個理解,所以我就問他,他一開始是很強硬,他說你怎么可以“給外國人加油”,觀眾怎樣怎樣,結果導致林丹輸了什么的,我們這樣來往大概有三個回合,他一直很強硬。
后來我把問題稍微變化了一下,意思是說站在一個教練的角度,人們可以理解你會有這樣一種心情,但是在中國羽毛球隊已經發(fā)展到這個階段,人們可能會對你有一個更高的期許,就是希望能夠倡導體育文明。他忽然就改變過來說,對,我也覺得,喊“加油”也挺好的,這樣對隊員的心理素質也是一個鍛煉。
這個改變看起來很突兀,是一個急轉彎,但其實不是,他在面對大量反對聲音的時候,已經在內心去消化和感覺這些聲音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認,如果你用敵意的方式去質問,他就會出于防衛(wèi)把自己的立場踩得像水泥地那樣硬實。
但如果你能理解他何以如此,再把他站立的那個地方松一松,空氣進去了,水進去了,那個土壤變得濕潤了,變得松滑了,他兩個腳站的時候就不會粘固其中,他就會左右搖擺。我剛才說過了,思想的本質是不安,不安就是這種動蕩,一個人一旦產生動蕩的時候,新的思想就已經產生了,萌芽已經出現了,人們需要的只是給這個萌芽一個剝離掉泥土,讓它露出來的機會。
年輕時期采訪,有時喜歡把對方逼到墻角,攻擊他,反正你手里也沒有武器了,反正你會倒在地上,那樣更好看。但是人成年了,我覺得還需要某一種寬厚,這個寬厚不是鄉(xiāng)愿,是一種認識,就是你認識到人的頭腦和心靈是流動的,你不要動不動就拿一個大壩把他的心攔起來了,就不讓他進,也不讓他出了,其實人是可以流淌的。
好感和反感是你在觀察人的時候最有害的一種心態(tài),你要在采訪前就對一個人形成了好感或者反感,你就沒有辦法誠實和客觀地觀察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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