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業史的起點與農業對草地農業系統的回歸
——有關我國農業起源的淺議
[摘 要]農業起源于以伏羲氏為代表的草地畜牧業。以籽粒生產為主導的神農時代相繼發生。其間應存在過渡時期,過渡時期的長短,因地域特點而異。例如我國長江、黃河中下游過渡時期可能較短,由此而西而北,過渡時期可能逐步延長,甚至長期停留于畜牧業生產系統。伏羲時代不僅體現了一種生產和生活方式,它還具有游牧民族的文化內涵。這是一種不可忽視的時空特征的地理現象。過去把神農氏作為華夏農業起源的象征,是囿于‘辟土殖谷曰農’的華夏農耕文化的偏見,不僅抹煞了整個伏羲代表的歷史階段,也割裂了農業生態系統的整體模式,終于泛化為單一籽粒生產為主的“以糧為綱”單一農業系統,使土地利用偏頗,文化多樣性受損,最終導致了生態、生產兩敗俱傷,形成舉國為之憂慮的“三農”。農業的實質是生態系統遵循一定而的多階段的農業化過程。在迅速發展的形勢下,我們逐步從單一谷物生產的華夏農耕文化的弊端,領悟了農業生態系統的整體性,這無疑是我國農業向生態系統的回歸,在我國農業中出現天、地、人和諧發展的曙光。
[關鍵詞]農業史;伏羲;神農;草地農業系統
starting point of agricultual history in China and backing to
the original pastoral-agronomy system
Abstract:Agriculture was initiated from pastoral land during Fuxi’s period in China and followed with the grain oriented production during Shengnun’s era. Between the two eras there was a transitional phase with its length varied in accordance to geographic features of regions. For instance it might be shorter in the middle and lower reaches of the Yangtse and Yellow Rivers , while the length might increase along to direction towards the West and North and even being dragged in the pastoral-animal system for a long time. Fuxi era not merely indicated a particular format for production and lifestyle but also had the nomadic cultural significance of a geo-historical phenomenon that cannot be ignored in terms of its spatial and time features. Shengnun has long been regarded as symbol of initiative of agriculture in China. this view is biased by Chinese traditional idea regarding that farming means only land plough and planting. This biased view has not only totally ignored the whole Fuxi’s era but detached the integral agro-ecosystem and finally resulted in mono agricultural system with grain production as it core. Furthermore it has resulted the unbalanced land use and damaged cultural diversity and both ecology and production being suffered and leading to the nation-wide worries in terms of farming, farmers and farms. The very nature of agriculture is natural ecosystems in agriculturalized process with multi stages and follows certain rules. With the rapid social development we have gradually comprehended the integrity of ecosystem of agriculture from the defects embodied in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farming culture of mono grain production, is undoubtedly a sign for Chinese agriculture returning back to its pastoral-agronomy system originally. We seems near to the dawn of harmonious development of nature and human beings.
Key words: agricultural history;Fuxi; Shengnun; agricultural system of pastoral land
農業的起源,是人類內在的創造力形成的重要標志,人類由此開始進行真正的生產活動,因此,農業起源的,是近年來考古學、學、人類學、學、農史學的重大研究課題之一,主要探討的是農業起源的時間、地點和原因等,F在我們所見到的多種農業史都是以神農氏為中國農業的起源。這一觀點值得商榷。
一、農業發軔于伏羲
古代先民抽象思維不足,對歷史事件往往給以擬人化的詮釋。伏羲是傳說中華夏最早的始祖,他的夫人女媧氏煉石補天,表征了人類社會“開天辟地”的萌芽階段始于伏羲時代。而農業是人類社會最初的特征之一,因而農業應該發生于此時。
農業的本源是以采集漁獵為特征的原始農業系統。由此衍生不同的農業系統分支。農業系統分化的原因,其初始階段的決定性因素應為環境條件。人類出現的初期,采集、漁獵而衣食,幾乎完全是自然生態系統的一個天然組分。這時自然生態系統所依存的生境就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的基礎。
人類的農業活動既然依存于自然生境,并且是對自然生態系統的農業化加工過程,當然隨著自然生態系統分布區域的分異,而呈現不同的農業生態系統。
其中一支,生活區域以干旱草原帶為中心,草原廣闊,牧草豐美,形成依靠畜牧業為生的傳統,飼養的家畜以牛、羊、馬等有蹄類草食動物為主,因地區不同,也廣泛分布駱駝、山羊等。這一時期人類維護畜群的正常繁衍,使之免受野獸的侵襲,而畜群供給人類衣食所需。可以認為草地、家畜和人之間組成了草-畜-人系統,做為自然生態系統的一個組分而存在,保持了相對和諧的生存狀態,于是出現了以畜牧業為主的地區,這就是畜牧區的由來。這時人類跟隨畜群,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茹毛飲血”、“穴居野處”。這時與其說是人放牧家畜,不如說是家畜引導著人的適應性生產行為。
所謂適應性生產,就是對自然生態系統因勢利導以獲得生產效益,而不作特殊農業投入的生產行為。由此發生自然和人類結合的游牧系統,即最初的草地農業系統。畜群依照草地牧草與水源的分布狀況而不斷轉移,人跟著自己的食物源——畜群而游弋。這種“草地-畜群-人群系統”與狼群跟在畜群后面的“草地-畜群-狼群系統”沒有實質性差別,它是一條自然食物鏈?赡苓@是人類最早的仿生學。傳說中的伏羲氏應該是這個時代的代表。在適應性游牧系統的發展過程中,通過生產實踐,發現并實施馴化家畜和種植牧草。正如恩格斯所說種植業始于種植牲畜需要的飼草。[1](P36)20世紀50年代在新疆還存在牧民在離開冬季放牧地,春季走上游牧的漫長道路以前,在冷季牧場植被被踐踏損壞的草地上,補播當地牧草然后出外游牧。待冷季來臨返回駐地時,這里已經生長成豐美的人工或半人工草地,供給家畜度過寒冷的枯草季節,人畜在此安居,這就是游牧過程的冬營地。
在播種牧草的同時,人們可能發現某些植物的籽粒較為飽滿,可以采集貯藏,于是出現了以收獲籽粒為目的的種植業。我國歷史傳說中的神農時代即濫觴于此。周禮藝文志“草人,掌土化之法,相其宜而為之種”,這里說“相其宜而為之種”,是種草還是種谷物,并沒有明確意指,似乎草、糧并重而以草為主,且種草在先,否則應該稱為“糧人”或“谷人”,而不必稱“草人”。種草應該是農作物種植的先導。
二、神農時代的出現
早期人類的另一支,生活于黃河長江中下游的沖擊平原。這里地處東南季風區的近海區域,位于暖溫帶和亞熱帶,森林茂密,土地肥美,雨水充沛,濕地廣布,氣候溫和,是適宜早期人類活動的溫床。人類從這里走出森林,在林緣地帶開始采集、漁獵生活,逐步發展家畜飼養業。由于地域環境的限制,他們所飼養的家畜,以林緣雜食動物的豬和草食動物的山羊、鹿為主。廣泛分布的濕地,使得放牧養豬曾經在這一帶普遍流行(《漢書•卜式傳》等多有牧豬記載)。此外適于暖溫帶疏林生活的雉類也受到人的關注,于是養雞也普遍發生(孟子,盡心上篇,“五母雞,二母豕,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足見戰國時代豬與雞飼養普及)。馬做為儀仗和戰爭工具,也是財富的象征和祥瑞的靈物,它受到上層社會的高度重視,[2](P719-720)但對于平民的重要性遠不如牛,祭祀用的五牲依次是“牛羊豕雞狗”,[2](P69)可見我國古代無論人間還是“天上”,草食動物都受到先民的重視。也偶見以象為食物的記載 ,但難以證明在中國曾把象做為大宗家畜飼養的歷史。在良好的水熱和土地條件的鼓舞下,很快發現了種植業的巨大價值,在這一地帶,以畜牧業為主的時期可能不是很長,就較早轉化為以種植業為主的農業系統。這個農耕系統逐步穩定、發展,最終成為華夏農耕文明最早的源頭。長江流域的河姆渡文化,黃河流域的仰韶文化、龍山文化可以證明,黃河和長江沖積平原,無疑衍發為中華民族的搖籃。這就是以神農為代表的農耕時代。這時勞動工具十分簡陋,砍伐林木絕非易事,草地成為開墾農田的主要對象。黃河、長江中下游地帶的林緣草地水熱條件良好,土壤肥美,適宜農耕。因此直到戰國時代的商君書中把“墾草”務農提升為國策(《商君書•算地篇》)。人類由主要利用植物莖葉的營養體轉為以利用植物的籽粒為主。
第三支生活于農耕區與畜牧區的過渡地帶,既可畜牧又可農耕,為畜牧-農耕混合系統。后來我們泛稱為半農半牧區。實際上這是一個很不穩定的過渡類型的農業生態系統。由于它的生態條件的廣譜性,往往隨著狀況的改變而在農耕業與畜牧業之間擺動。我國農耕文化一直居于主導地位,對畜牧文化排斥多于融合。未能如西方將兩者融為一體,發展為較為完備的“草地農業”或稱“有畜農業”的農業系統,而是以種植業排斥畜牧業,[3](P157-166)農耕線逐步北移,唐以后,半農半牧區也相應向西、向北推移了100~200km。導致不適當地擴大耕地面積,造成嚴重的水土流失和今天我們所面臨的“三農”,即農民、、農業的相對凋敝長期存在而難以克服的狀況。
三、農業發生的序列
如上所述農業發生與發展的過程,可以概括如圖2所示。
圖2 農業發生的歷史過程圖解
農業開始于以畜牧生產為特色的伏羲氏為代表的,逐步由營養體農業轉為籽粒農業,于是神農時代到來。人類建立了兩類食物系統,一是動物性的草-畜-人系統,一是植物性的籽粒-人系統。籽粒是植物最便于長期保存和長途運輸的一種形態。植物由營養體轉化為籽粒,需要更多的能量,更高的技術。農業的谷物生產體現了農業的更高的技術和能量貯備。谷物生產無疑是社會的一種進步。從伏羲時代的畜牧業向神農時代的農耕業過渡是歷史的必然。
隨著社會的發展,農耕業進一步發展,春秋戰國時期在黃淮下游百家爭鳴的經濟文化黃金時代與“耕戰”體制相伴發生。秦代引進人才,以“客卿”商鞅變法,商君書明確提出“墾草”種糧的政策 。谷物生產已經居于農業的首要地位。
漢承秦規,抑工商,揚耕戰。更提倡儒教,作為帝國耕戰思想的精神支柱,全面鞏固了農耕體制,把農業定義為開墾土地種植谷物, “辟土殖谷曰農”(漢書食貨志),也許這是世界上最簡明的農業定義。單一谷物生產的農業系統于是在漢族聚居地區得以確立。我國漢民族地區的農業就是沿著這一古老定義發展,延續數千年,形成世界罕見的超穩定農業系統。
上世紀50年代末我國提出“以糧為綱”的農業政策,把單一谷物生產的農業系統確立為國策,通令全國,連傳統牧區、林區也提出糧食生產自給的'要求。把單一谷物生產的農業系統推行到極致。將適宜營養體生產的土地生硬地開辟為生產籽實的糧田,國土資源遭受嚴重破壞,導致前所未有的水土流失,災害頻繁,農牧民生產、生活陷于極端困苦之中,這就是我們所面臨的“三農”問題。
西方對于農業的認識要廣泛得多。“農業是一種有目的地控制利用植物和動物(主要是陸地上),以生產食物和纖維(以及燃料和其他多種物質)為基本生產的行為”。 [4]農業的通俗解釋是:“農業是墾殖土地,種植作物,飼養動物和對其產品進行不同程度加工,貿易的、和實踐。(據威氏大學生辭典,第10版,1996年)”
西方農業的涵義,不僅生產谷物,還生產遠超出谷物范圍以外的一切植物性產品,同時也生產動物性產品,還包括產品的加工和市場流通。而其核心是植物生產系統與動物生產系統之間的良好的系統耦合,其中蘊藏著若干倍的難以估量的生產潛勢。
我國對農業的認識有所發展:90年代初期出版的中國大百科全書農業卷對農業的定義是“有生命物質的再生產。它的經濟再生產過程總是同再生產過程交織在一起的!庇终f“農業生產的對象,是植物、動物和微生物,它們都是有生命的有機體,都依賴一定的環境條件而生長繁殖。人類通過社會勞動,對它們的生長繁殖過程及其所處的環境條件進行干預,從而取得食物和其他物質資料。[5](P1)
這樣給農業定位,雖然對農業生態系統的認識還有較大距離,但畢竟向現代農業大進一步。要完成具有生態系統意義的新型農業結構改革還要奮力爭取和耐心等待。但無論如何,我們看到了農業向生態系統回歸的曙光。
四、結束語
農業起源于以伏羲氏為代表的草地畜牧業。以籽粒生產為主導的神農時代相繼發生。其間應存在過渡時期,過渡時期的長短,因地域特點而異。例如我國長江、黃河中下游過渡時期可能較短,由此而西而北,過渡時期可能逐步延長,甚至長期停留于畜牧業生產系統。
伏羲時代不僅體現了一種生產和生活方式,它還具有游牧民族的文化內涵。這是一種不可忽視的時空特征的地理現象。
過去把神農氏作為華夏農業起源的象征,是囿于‘辟土殖谷曰農’的華夏農耕文化的偏見,不僅抹煞了整個伏羲代表的歷史階段,也割裂了農業生態系統的整體模式,終于泛化為單一籽粒生產為主的‘以糧為綱’單一農業系統,使土地利用偏頗,文化多樣性受損,最終導致了生態、生產兩敗俱傷,形成舉國為之憂慮的“三農”。
在迅速的形勢下,我們逐步從單一谷物生產的華夏農耕文化的長夢中醒來,領悟了農業生態系統的整體性,這無疑是我國農業向生態系統的回歸,使我們看到了天、地、人和諧發展的曙光。
筆者不是專業史學工作者,雖曾結合草業專業對此領域略有涉獵,但自審知識淺薄,所依據的史實可能不夠準確,所提出的論據可能遠非周延,本文只是向我國農學史學者提出一點性意見,希望還歷史以本來面目,明確農業的發展導向,則我國農業前途幸甚!國家前途幸甚!
[ 參 考 文 獻 ]
[1] 恩格斯. 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A].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2]王伯祥.春秋左轉讀本[M]. 北京:中華書局,1957.
[3]任繼周. 農耕文化圈與畜牧文化圈在黃土高原上的嬗替[A]. 見:百名院士系列報告集(中冊)[C],1997.
[4] Spedding C.R.W. ‘Agriculture is an activity(of man),carried out primarily to produce food and fiber(and fuel, as well as many other materials)by the deliberate and controlled use of (mainly terrestrial)plants and animals’.
[5]劉瑞龍. 大百科全書•農業卷[M] .北京: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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