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空間情感日志
94歲的母親,已經“顛冬”了,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常常半夜三更坐起來,又哭又鬧。她哭外公把她丟在娘懷里,她哭外婆離世太早,她哭我父親對她不關心,她哭我姐對她不好,她哭我哥對她沒良心,她哭我的不是,她哭她活著太難過,她哭閻王老爺不要她……
一、母親的一生,受的苦太多太多。我母親還差兩個月出生時,外公就去世了;外婆懷著她嫁給了我外公的二弟,5歲時,外婆又離開了人間。接著,我二外公又另娶,從此,母親成了孤兒。由我二外公、三外公和四外公三兄弟輪流撫養。她常常對我們說:“我老了的時候,你們不能讓我吃輪飯。我再也不想再吃輪飯的苦!边@話她不知反復說過多少遍。她說吃輪飯,常常要看人家臉色,不找滿一背籮豬吃的馬豆草,人家就不讓你吃飽。20XX年,90歲的母親,不小心從床上掉下來,摔斷了左腿大轉骨,醫院不敢做手術,只能保守治療,從此不能站立,象癱子一樣只能坐在地上挪動,由此,她只能由我們姐弟三人輪流服侍,再一次吃上了輪飯。
我二外婆對她很好,經常幫她裹腳,有時候,她疼得受不了,就悄悄地放開,被外公發現了,不是罵就是打,我二外婆就不這樣,經常勸外公不要打罵,孩子小,裹腳很疼的。因此,母親的腳不是很小,走起路來,風摯電閃的。八十歲多歲的老人了,爬山,我們都跟不上她。
母親生育過十個兒女,大都是幾天,幾月,幾歲就妖折了。只剩我姐,我哥和我三個。每個孩子死去,都讓母親心如刀絞,哭上十天半月。她說第五個孩子四歲時死去,他生的漂亮又聰明,請人抱了放在—棵大樹丫上,過了—個街子,她氣不過又到那樹下哭,哭著哭著,成千上萬只綠頭蒼蠅突然飛到頭上方,圍著她嗡嗡直叫,嚇得她失魂落魄,爬起來往回跑,從此再也不敢去那樹邊。由于死了好多孩子,留在毌親心里的陰影太厚太濃,以致我們傷風感冒肚子疼,母親便急得不行,生怕我們又出什么閃失。
在我的記憶里,母親與父親關系不是好,兩人經常吵。但凡—吵嘴,母親便數落父親的諸多不是,父親的所有不是,母親數落過上千遍,我反復聽過數千遍。1950年,姐姐出生,父親不在家,那時父親當生產隊隊長,常常不在家。沒有柴燒,是村里的好心人袁四爺爺背給她燒。1956年,哥出生,父親也不在家,沒有糧食,也是村里李四大媽送了兩背籮洋芋給母親做月子。1961年,我出生,父親也不在家里,母親才生我三天就挑水吃。母親每逢吵嘴時,都數落父親這些對她的不關心,說從來沒享受過父親的福。而父親生病時,她是如何如何去山上挖藥,又如何如何請先生來跳神.....每每在母親數落時,父親便提著煙鍋出門離去。父親離開后,母親仍不停,數落到深夜,常常是—邊數,—邊哭,—邊打草鞋,有時,我睡醒了,她還在哭。我也跟著哭。
說來,父親也算是孤兒,才8歲時,父母相繼不到半年便雙雙離世,父親是我大爹大媽把他帶大的。母親嫁進家門后,與大爹大媽性格不合,不到一年就分家了,過著獨立的生活。在家里,什么都是母親說了算。她常常說,年輕時候的日子好過,雖然缺吃少穿,日子艱苦,但自由,老了,看別人的臉色,日子難熬。
其實,我們姐弟三個算是苦命的,沒享受過—分鐘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撫愛。我現在也叫不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名字。
2003年冬月,82歲的父親去世,母親哭得天昏地暗,她一邊哭,一邊數落父親的種種不是。父親下葬后,鄉親一再說,一生一世,父親沒對她好過,她老了的一天,不準我們把她跟父親葬在一起。隨后的日子,母親常常對我們說,好久沒夢到你爹了,怕是超生去了。語氣很傷感,也再也沒說過她不愿跟父親不葬一起的話。
二、常言說,嚴父慈母,我們家相反,是嚴母慈父。我們姐弟三人,父親從未拍過—巴掌、打過—棍子。母親打起我們來卻近乎殘酷。記得有一次,我正在院子里打陀螺,豬拱開圈門跑出了大門,母親叫我把豬趕回來,我提起大門杠把豬腳打得怪叫,一跳一跳的往家跑,母親見到,趕來,搶過門杠,照我屁股上就是兩下,我奪路而逃,母親從地上抓起一個小碗大的石頭,朝我砸來,我跑得快,那石頭正砸在我腳后跟上,打掉了一大塊皮。要是慢一點點,那一石頭肯定砸在我小腦殼上了,那我肯定是必死無疑。還記得有一次,我放學回家的路上,看了鄰村地埂上的小瓜,我就摘了一個背回家,母親問,誰家給的,我照實情說了,不料母親揚手就給我一嘴巴,“小時偷針,大了偷金。誰叫你偷?”從此,我再也不敢有“偷”的念頭。哥哥上學回來,他說,老師說了,母雞鴇了,不下蛋,把它的頭放到冷水里激激就醒了。這時,正遇著母親用母雞鴇兒,哥哥不知,看到母雞鴇了,就與我一起捉了把它的頭放到水里,www.360fww.com不大一會,雞就死了。母親回來,看到雞死了,我告知實情,母親把我哥按在一上就是一頓暴打,她用掄著拳頭在我哥屁股上捶,哥大聲哭叫,不知捶了多少下,直到哥不哭了,才沒打。母親孩子少,要把我姐招親在家。我現在的姐夫來我家看媳婦,母親認為小伙子踏實、心地好,姐卻嫌他太老實。一天早上,全家人正圍著火塘烤火,母親問姐愿不愿意,姐說不同意,母親便從火塘里扯起一根燃燒著的柴向姐姐打去,“給是要嫁個掛包包的`(掛包包的,在當地農村里是對那些不家正業的時髦小伙的稱呼),三天兩頭不著家,才好?”姐姐一下閃開,沒打著,但肯定是嚇慘了,不再說什么,F在他們結婚已近40多個年頭,夫妻從來沒吵過嘴,全家和睦,他們的4個孩子都已成家立業了。由此看來,母親是很有看人的眼力的。
盡管母親打我很嚴厲,但在我心里,母親是陽光,是溫暖,是幸福,是歡樂……家里只要母親在,我就感覺有依賴、有動力、有歡笑;盡管自己搗蛋受到母親的責罵,心里總有依托,有安慰。要是母親出遠門,我就感覺孤獨,家里空蕩蕩的,好象失去了一切,家里所有事物,都是黑暗的,冰冷的,有氣無處發泄,也不愿發,因為無人理你,盡管父親對我很好,但他不像母親那樣在乎我。長大后,無論從哪里回到家,第一念頭就是看看母親給在家,要是母親在家里,心里就踏實、快樂。要是母親不在,就有一種難以言表孤獨感、失落感。
三、做布鞋是母親最拿手的針線活,在當地小有名氣。鞋底的做得很結實,線密,耐磨,上村下里的人,都請她做,幫人也幫了自己,他們也都送些特產作為回報,如花生、黃豆、竽頭、瓜果等等,在那艱苦的歲月里,這些小小的回報對補貼家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母親為人做鞋,直到80多歲,F在,我箱底,還存著三雙鞋底,母親說,老了,以后再也做不動了,留著做個紀念。
母親性格鋼強、為人正直,在當地也是有名的。在大協作時候,生產隊的勞動力經常被調到其他地方幫人收割。那時,父親是生產隊隊長,一天,副隊長、會計都來到我家,說是要去幫鐘山生產隊的收黃豆,母親聽說,很是生氣,她說,你們也不睜眼看看,自己老火箐的苦蕎都熟成那樣好,天天被野豬糟蹋,到口里的食了,眼睜睜看著糟蹋,你們不心疼我疼。黃豆晚收幾天,有哪樣損失?她對父親說,你今天要是帶人去鐘山,你就不要再回這個家。副隊長說,嫂子,不聽調動,那是破壞大協作,要挨批斗的,誰敢啊?母親說,要斗就拉我去斗,你們怕,我可不怕。連續三天,生產隊里的人起早貪黑,把隊里的蕎子收完。小海生產隊不聽調動信息很快傳到公社,公社對此很不滿,說是要開批斗會,把破壞大協作的反革命抓起來批斗。公社派人到隊里落實,他們找了隊里的社員談話,又到實地察看,還跟母親談話。結果,批斗會沒開,母親也沒挨斗。
因為母親樂于幫人,周邊上村下里的人家一但看到合適的婚配人選,都來請母親做媒,母親也不顧路途的勞累,經常幫人,她這一生,共成全了12對,也算是當地有名氣的月下老人。電影電視里的媒婆,都是油嘴滑舌的,為蠅頭小利,她們把方的說成圓的,紅的說成白的,很是討人厭惡。面母親卻不同,坦誠相待,直言相告,她不計報酬。在當地農村里,媒人是無利可圖的,除了奔波、勞累,什么都沒有。
母親善良、正直,在家里,從來沒跟上門的女婿吵過一次嘴,也沒跟兒媳紅過一次臉,在村里,也從來沒跟人大吵大鬧過。村里婆媳吵嘴,家庭糾紛,都常請母親去勸說。多少家庭矛盾,多少婆媳糾紛,都在母親的善言勸說下,一一解決,因此,她也成了當地的小“判官”。
四、如今,94歲高齡母親,糊涂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她經常半夜起來哭,哭得很傷心,常常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天熱哭,天冷也哭。她哭閻王老爺不要她,活著太苦……我聽著很難過,看著很傷心。在村里,母親雖然吃的穿的用的比別人好,但她站不起來,行動不便,也許她感到真的很難過,真心存有不想活的念頭,但我們做兒女的,能有什么辦法,讓她開心?
母親雖然糊涂的時候多,但大小便、鼻涕、口痰、糖紙等她都會全部歸于便盆里,講衛生,她一點也不糊涂。母親不識字,也從來沒戴過手表,但她常常會說,現在怕有幾點了。你一看表,跟她說的時間相差最多不過10分鐘。她孫男孫女的生日,甚至現在才一兩歲的小重孫的生日,她都一一說得出。錢她也能認,100元、50元、10元……她都認識,一點不差。母親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弄得我們也糊涂了。
人人都會老,不知我們老了的時候,會是什么一種情形?有時,看著母親哭成淚人的傷心樣,我發自內心想,我不想長壽!能在清醒的時候,離開人世應該是最好的選擇;钪鴳撚凶饑溃钪鴳撻_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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