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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觀察日記
文案:
三國向來是個篩子
不差再加一個了
麒麟小受請準備
左手軒轅劍氣,右手六魂幡,穿吧!
故事從袁紹討董開始
這次你的使命是隨便選個武將,讓他隨便當個皇帝。
通天教主欽賜主角光環(huán)與你同在,阿門。
掃雷:
歷史小白文,前半同人后半架空,材料混搭,年史錯亂
人物性格水煮亂彈,有小崩跡象
布策瑜權超云備嘉彧本命慎入
內容標簽:穿越時空
主角:小黑┃配角:呂布,孫策,周瑜,高順,張遼,馬超┃其它:貂蟬你這個炮灰的命兒只能塞在其它欄里了
楔子
天庭:
通天教主絮絮叨叨:“你說小黑回去,能辦成這事不?軒轅氏把歷史給生生截走了一半,現(xiàn)還得靠咱師徒再掰回來……我的小心肝這可是忽上忽下……擔憂得很,本想換個人,還是浩然你適合吶,好歹也是個穿越專業(yè)戶……”
浩然哭笑不得道:“師父,子辛把軒轅劍氣分了一道給他,又有六魂幡在手,沒多大事兒……何況小黑也把書也看熟了。”
通天教主忽道:“不對,他看的哪本書來著?”
浩然答道:“三國……演義。”
通天:“……”
通天:“徒弟吶!這三國志和三國演義可不是一碼事,況且上回黃帝那廝把整個歷史改過一次,你能確,F(xiàn)在咱們的三國,還是他們的三國么?我們是平行世界了,徒弟!”
浩然叫苦不迭道:“師父,別說了,別人不是來看你的,誰耐煩搬個小板凳專門來聽你念叨呢,求你了,咱打麻將去罷,別管小黑了,好歹也是個神受,死活隨他去罷。”
巨鹿原溫侯成敗犬
巨鹿戰(zhàn)場,烏云翻涌,雷聲陣陣。
“殺——”
平原中,并州軍兵敗如山倒,關東軍乘勝追擊,萬箭齊飛,潮水般地掩殺而去。
陰云中雷霆萬道,糾結成一個巨大的光球,緩緩降了下來。
于是天空一聲巨響,主角閃亮登場!
“媽唷……”一名全身□的少年抓著柄長槍,從死人堆中爬了出來。
麒麟剛爬起身,便嚇得大叫道:“別別……別過來!我沒穿衣服啊!”
數匹高頭大馬朝麒麟沖來,麒麟駭得朝尸堆中一鉆,抱著個死人不動了。
過了許久,麒麟探頭朝外望了一眼;野椎奶炜罩校慈急M的碎布如黑色的蝴蝶,旋過來,又旋過去。
安全抵達,人都死光了,現(xiàn)應該是打掃戰(zhàn)場時間……麒麟四處張望,心想這便是古代?怎和師叔們說的不太一樣?
麒麟赤條條地四處翻揀,先朝尸體作揖,繼而剝下炮灰甲的短衣褻褲,穿在身上,又解下炮灰乙的皮甲,胡亂系在胸前,再揀了把劍,口中喃喃道:
“對不起了啊大哥們,小弟只一人拿一點……使命深重吶使命深重……各位大哥保佑小的……”
麒麟念念有詞,全副行頭都從士兵身上扒下來了,唯剩雙靴。
一雙好的鞋子能帶人走向幸福,況且自己要在這個時代中走很久,草率不得。
麒麟沿路打量,想選雙好的,咦,有了!
麒麟上前去剝那雙露在尸體堆上的甲靴。
那只腳動了動。
“……”
麒麟猶豫了,靴子的主人還沒死,要不要繼續(xù)脫呢?那名戰(zhàn)士半個身子埋在尸堆里,麒麟很有耐心地垂手站著,等他死。
過了一會,麒麟的耐心耗完了,伸手去拽,那只腳又動了動,麒麟一腳蹬著那人的胯,咬牙死命扯著那戰(zhàn)靴。
一股大力令拔河陷入膠著狀態(tài),麒麟愕然抬頭,看到尸體坐起,睜著一雙赤紅的眼。
“哇啊啊啊——!我不要了!”麒麟嚇得連滾帶爬地便逃,倏然脖頸后一緊,被提小雞般提了起來。
尸堆里鉆出一名身高九尺的戰(zhàn)將,披頭散發(fā),滿身鮮血。
“喂我不是想殺你!等等啊!!”麒麟被那男人一手提起,兩腳亂蹬,在空中不住掙扎。
那悍將聲音沉厚,冷冷道:“哪一軍,哪一隊的?”
麒麟道:“有話好說,先先先……先放我下來。”說話間麒麟□的手背上,一片奇異的紋身緩緩綻放出紫黑色的光澤。
悍將又問:“西涼軍敗了?孫堅小兒何在?”
麒麟道:“小弟初來乍到,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將軍遙望戰(zhàn)場另一頭,那處還有小股騎兵四處游蕩,偶見未死透的兵士便槍箭齊下,了其性命。
“走!”
麒麟小身板在寒風中飄蕩,被那男人揪著衣領飛也似地遠離了戰(zhàn)場。
“袁紹匹夫!若非本將軍驟遇天象之變,何以致此大敗!”那猛將騎著一匹馬,馬后坐著有聽沒懂的麒麟,緩緩行進在山原中。
是時夏至未至,滿山青翠,烏云與颶風一掃而空,陽光被零落的樹葉切成斑點,鋪滿整個樹林。
麒麟光著腳,在馬背兩側晃來晃去,沒地方踩踏霎是不爽,漫無目的地晃了片刻,最后踩在男人的靴背上。
“你是何人?奸細?”悍將一身戾氣,逼問道。
“不不,將軍,我……不過是個時空旅行者……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麒麟正色道:“總之我不是奸細。”
“何意?”
麒麟也懶得解釋這許多,答道:“將軍,我是來幫你的,雖然不知道你是誰,我這人有點啰嗦討嫌,但都是太師父害的,我老大也時常受不了他……總而言之……”
悍將道:“你可知我是誰?”
麒麟不作理會,徑自道:“只要你不殺我,對我好點,給些吃的喝的,我承諾會助你成就大業(yè)。”
悍將道:“成就大業(yè)?”
麒麟忽道:“你叫什么名字?來前我可是把三國演義背得滾瓜爛熟,上到劉關張?zhí)覉@三結義,下到豬哥六出祁山……”
悍將怒道:“什么亂七八糟的!說話纏夾不清,顛三倒四,可是失心瘋了不曾?!”
麒麟嚴肅道:“末將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那悍將嘲道:“區(qū)區(qū)一小兵,也配問本侯名諱?”
“……”
本侯?
麒麟心中一動,道:“將軍封的是什么侯?”
對方不答,麒麟好奇道:“鄉(xiāng)侯?亭侯?”
對方謙虛地點了點頭。
麒麟一手按捺不住地微微發(fā)抖,巨鹿戰(zhàn)場,與袁紹聯(lián)盟初交鋒,將軍……亭侯……唯一的可能只有……
“侯爺是……?”
“都亭侯。”
麒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呂……布,字奉先。呂布你好。我叫麒麟,麒麟的麒,麒麟的麟。”
呂布嗤道:“你姓甚名誰,關我屁事。”
“……”
這是什么時間點了?麒麟百思不得其解,從呂布的年齡推算,此時他只有二十五六歲光景,方才又說“西涼軍”,顯是還未與董卓翻臉,巨鹿戰(zhàn)場上與孫堅交手大潰,想到此處,麒麟忍不住問道:“你見過貂蟬了么?”
呂布警覺地瞇起雙眼,道:“貂蟬是誰?奸細?”
一句話未完,呂布橫著身子,傾斜下去,倒栽蔥摔了下馬,哐一聲木樁似地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動了。
麒麟蹙眉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呂布竟是昏倒了。
又怎么了?
麒麟忙翻身下馬,俯到呂布身旁,伸手去探他額頭,見其面色灰敗,臉畔滾燙,隱約猜到原因。
八成是中暑。
麒麟扯開呂布甲胄系繩,為其卸了鐵甲,戰(zhàn)裙,又除了他的戰(zhàn)靴,吃力地把這大個子拖行數米,累得直喘氣。
“該死的!沒穿鎧甲也這么重啊!”麒麟呼哧片刻,忽聽戰(zhàn)馬打了個響鼻,靈機一動,把呂布肩膀用繩索綁著,套在馬上,趕著戰(zhàn)馬把這第一勇將拖到小溪岸邊。
呂布靜靜躺在樹蔭下,外甲除去,赤著健壯的手臂,上身穿著一件貼肉的薄皮襯衣,那衣料不知是何皮,束身貼得極緊。
麒麟哭笑不得,伸手去解他鎖骨下的帶繩,兀自道:“衣服半點也不透風,這么熱的天氣。”
麒麟將呂布扒得剩條薄薄的短褲,拿頭盔舀了點水,淋在他臉上,呂布劇咳幾聲,終于醒了。
呂布一手快如疾電,瞬間扣住麒麟咽喉。
“喂喂喂……”麒麟掙扎不得,被掐住脖子,伸了舌頭:喘著氣道:“侯爺你自己……被曬昏過去了,小的只是喂你喝水。”
呂布疲憊地點了點頭,道:“你是方才那小兵?頭發(fā)怎這般短?”
“啊!”麒麟這才想起來,才把頭盔除了舀水,露出一頭短發(fā),這時代的人都蓄著長發(fā),呂布醒來便把自己當作了敵人。
麒麟轉身將呂布的披風沾濕了水,擰干些許,在他身上擦拭降溫,呂布又問:“你究竟是并州軍還是涼州軍?”
麒麟不知如何作答,只埋頭道:“我不是奸細。”
呂布冷哼一聲,片刻后睡著了。
麒麟端詳呂布片刻,從樹梢上落下的陽光照在他英俊的臉上,他的側臉略顯瘦削,兩道濃黑的眉毛如折刀般粗糙。
鼻梁則似是塞外民族式的高挺,略作鷹鉤。
身上肌膚因長年穿戴盔甲,脖頸略顯健康的小麥色,健壯的胸膛則微現(xiàn)淺色。
呂布的男子軀體輪廓完美,寬肩闊背,健腰有力,正是標準的習武之人體形,小腹上更顯出長年騎馬鍛煉出的腹肌。
呂布胯間薄薄的短褲因汗水與清水浸濕,而變得近乎透明,麒麟將那濕披風蓋在他的腰間,自己解了皮甲,抱膝坐在溪旁。
流水閃著日光嘩嘩地奔騰而過,麒麟怔怔地看著,回想自己穿越來前,師父的交代。
“小黑,你要抵達的時代正是三國,到了之后,就地取材,不能是劉家,因為軒轅氏截走歷史時選的正是劉家之人……除此之外,曹、孫二陣營皆可,必須在劉禪出生前改變另一段歷史。這樣我們的世界才有過去。”
“選了人之后呢?”
“助其為王,子辛的軒轅劍氣紋在你左手手背上,教主的六魂幡紋在你右手上,有這兩件法寶襄助,想必達到目的并不難。”
“三國是個英雄的時代,更是個英雄們水火不容的時代,被歷史長河淘去的人,并非沒有亂世成王的資質,而是他們恰巧生在了同一個時期,用你的內心去識人,認定是誰,便堅信,自己有改變歷史的能力。”
并州營麒麟任親兵
“你喚何名?”
麒麟看著溪水出神,隨口答道:“小黑。”
呂布道:“細皮嫩肉,這般白的小子還叫‘小黑’?”
麒麟見呂布已醒轉,便蹲到其身后,胡亂為他梳了頭,又折下根樹枝,隨手挽了個髻,道:“你剛中暑,一時三刻恢復不過來,不能再穿皮胸甲了。”
呂布點了點頭,牽過戰(zhàn)馬。
麒麟兩手抱著頭盔,老實不客氣跟了上去,坐在呂布鞍后。
“你是并州人還是涼州人?姓黑?父母何方人士?隸屬何部?”
麒麟又開始犯難了,不知該如何與呂布解釋,片刻后道:“我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呵呵。”
“???”
呂布一頭霧水。
麒麟忙轉移話題:“還好你帶著我,不然荒山野嶺的,死在那兒多憋屈。”
“你……”呂布額上青筋暴突,怒道:“問你何方人士,哪軍哪部哪隊,又一問三不知!如何賞你?!”
麒麟嘴角抽搐,無言以對。
呂布陰沉著臉,決定不再鳥這腦子不清楚的小兵,免得話說多了把自己給繞成傻子。
六月天,說變就變,晌午剛過,天色再度陰沉下來,雷聲轟然一響,大雨瓢潑。
四處都是白茫茫的雨水,呂布催動□戰(zhàn)馬,沿著高山一個俯沖,朝山腳滑了下去。
“啊啊——”麒麟的感覺不亞于被按上了過山車,刺激得大叫,戰(zhàn)馬仰頭瘋狂嘶鳴,四蹄盲目亂蹬,滾石,泥流濺了二人一身,麒麟眼前一花,只覺身畔碎葉斷枝飛也似地掠過,
呂布大喝道:“捋——!”
說時遲那時快,呂布憤然一勒戰(zhàn)馬,竟是將其勒得嘴角溢血,甲靴斜斜踏上地面,二人連著一馬消去沖勢,猛地站了起來。
麒麟驚魂未定,忽見山谷中竟是到處林立著軍帳,霎時明白了,這是呂布扎營之處。
呂布翻身下馬,一腳飛起,干凈利落地將麒麟掃得摔了個嘴啃泥。
“……”
麒麟狼狽不堪地從泥濘中爬起,呂布先是一愕,繼而哈哈大笑道:“對不住,又忘了。”
那時馬嘶已驚動了營中軍士,見溫侯鎩羽而歸,本軍將士紛紛出迎。
“將軍回來了!”
“侯爺——!”
呂布單手揪著麒麟衣領,把他半拖著大步走進營內:“都散了,準備拔營回洛陽。高順何在?”
那追隨呂布的數名校尉便散去,有一人追上道:“主公!”
呂布接過高順遞來棉布,將麒麟推給高順,吩咐道:“帶他去洗個澡,換身親兵衣服,帳內侍奉。”
高順疑惑打量麒麟片刻,繼而將他領走了。
呂布軍營中盡是塞外騎兵,各個八尺出頭,臉上俱帶著一股彪悍之氣,麒麟跟著高順一路走進兵士們洗澡的地方——雨中的露天木棚。
“這里是涼州軍營?”麒麟蹲在地上,拾了粗石,忙道:“我自己來,不勞煩高大哥了。”
麒麟在書上讀過,高順乃是呂布手下得力將領,遂不敢造次,言語間十分禮貌。
高順卻道:“不,并州營。你打何處來?怎穿著西涼軍的衣服?”說著提了桶熱水幫他照頭澆下。
“燙死我拉——!”那熱水嘩啦一聲,登時把麒麟燙得哭爹叫娘。
高順莞爾道:“頭發(fā)怎這般短?從前還是個小和尚?”
麒麟一時間十分尷尬,不知該如何作答,起身來接布巾,高順卻又發(fā)現(xiàn)了新東西,道:“手上畫的何物?”
麒麟答道:“以后再慢慢告訴你。”
高順點了點頭,心內疑慮實多,又道:“侯爺讓你當個帳內親兵,并州軍從前無此職務,一時尋不到合適的衣服,揀了幾件我自己的軍服與你穿,略大了點,且先湊合著。”
麒麟穿上高順的舊衣服,高順又吩咐了一番,無非是親兵要做什么一類的事。
天底下為將之人或有怕謀刺,呂布卻是從來不怕的,所以帳內也從不設親兵,高順則是數年前呂布在丁原麾下任主簿時,便追隨前后——牽赤兔馬,傳帳中令等一應繁瑣事宜都有包辦。
如今呂布突發(fā)奇想,設了個親隨之職,至于實際上要做什么,高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按著自己平日工作朝麒麟解釋了,料想麒麟一時三刻也記不住這許多,吩咐完便親自將他送到帳前,道:
“侯爺既與你投緣,入內侍候就是,莫怕。”
說畢高順仍垂手站在帳外,等候呂布差遣。
這片刻間,呂布也已洗過澡,背倚將軍榻懶懶躺著,半濕的頭發(fā)散在枕后,赤著上身,露出健壯的肩臂,屈起一腳,下身蓋著一襲白色的薄毯。
呂布閉著眼,不知在想何事。
麒麟站到榻尾,看了呂布一會,面無表情地開始走神。片刻后,呂布出了口長氣,吩咐道:“高順回去歇下,明日行軍須得早起。”
高順應了聲,帳內便留麒麟一人侍候。
呂布睜開眼,打量著麒麟,問:“鳳凰,手臂上是什么?”
麒麟嘴角抽搐,答:“我叫麒麟,侯爺。”
呂布不耐煩道:“侯爺問你話。”
麒麟撓了撓頭,伸出左手,呂布漫不經心道:“過來。”
麒麟單膝跪到榻畔,呂布的大手握著他的手腕,拇指在其手背上來回摩挲,道:“這是什么圖案?”
手背上有道細小的金紋,糾纏往復,繞成一把劍形,麒麟答道:“這是王道。”
“?”呂布很明顯沒聽懂。
“那邊?”呂布又問道。
右手上則紋著一道黑色的奇異刺青,猶如翻飛的水紋,麒麟答道:“這叫‘無’,是一件仙人的法寶。”
呂布松開麒麟的手,評價道:“裝神弄鬼。”
麒麟心頭一動,岔開話題道:“將軍,你不做點作戰(zhàn)總結之類的么?”
呂布疑道:“那是什么?”
麒麟解釋道:“師父說,一場戰(zhàn)役的各種因素,決策,都會影響最后結果,一名成功的將領,就得習慣在戰(zhàn)后反思,無論是勝還是敗,這對下一次打仗很重要……”
呂布冷冷道:“賊老天害的,臨時刮大風打雷。”
麒麟:“……”
麒麟又耐心道:“天時地利人和,也是影響戰(zhàn)局的因素,天氣原因并非全無辦法預料……”
呂布忿道:“行了行了!啰嗦!睡你的去!”
麒麟心頭惴惴,看來這三國第一武將也是個靠不住的主,只怕平時打勝仗都靠一人武勇,橫沖直撞,驕兵矜傲,失誤之處必多,靠不住吶靠不住。
呂布已有點煩躁,麒麟不敢再多說,忙道:“那啥……我還沒吃飯,給口吃的吧,餓得不行了……”
呂布朝案上一指,那處正有醬肉,面餅與酒水。
麒麟如釋重負,挑了喜歡的,咂吧著嘴開動,吃了一會,呂布倏然怒道:“吃東西別這么大聲!”
麒麟嚇了一跳,被噎得直翻白眼,艱難地吞下去后,呂布又靜了下來,像是在沉思。
麒麟試探地問道:“侯爺,你在作戰(zhàn)后總結么?”
呂布斥道:“放肆。”
麒麟小聲地繼續(xù)吃,吃了一會后,發(fā)現(xiàn)呂布盯著自己看。
呂布喃喃道:“孫堅一戰(zhàn)暫捷,現(xiàn)該如何?”
麒麟明白呂布在想什么,插嘴道:“你輸了,董卓就只得離開洛陽,到虎牢關前來守著。”
呂布嘲道:“董老賊來守虎牢關?開什么玩笑?”
麒麟擦了嘴,答道:“真的哦。”
說著轉到屏風外,鋪好毯子睡下,帳外雨聲輕響,霎是愜意。
麒麟趴在毯子上,心內十分疑惑,呂布不是董卓義子么?既還未認識貂蟬,為何喚他“董老賊”?此刻這兩人當是蜜月期才對。
麒麟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從懷里摸出先前找高順討來的薄紙,以及一根尾部燒成炭的木棍兒,就著微弱的燈光寫起了信。
親愛的太師父:
今天是來到三國的頭一天,認識了這個時代的第一個朋友,居然是呂奉先,F(xiàn)在還沒想好該不該輔佐他,但短期內,似乎沒有比跟著他更好的選擇。
一切和我在書上看到的有點不一樣,難道是黃帝派來的另一位時空旅行者更改了因果?
我覺得呂布目前的情況是:他急需一名謀士幫他出主意,所以我決定循序漸進地告訴他一些事情。他對我的言談也不太反感,也許是因為他出身于草原民族的關系?草原人仿佛不太重視禮節(jié)與規(guī)矩。
總之我覺得跟著他,應該比跟著那個所謂的曹操好。
畢竟我還沒學會怎么跟主公說話……師父說伴君如伴虎,怎么我見浩然師叔與子辛師哥說話,也沒半點君臣的禮貌呢?
祝您健康。
——小黑。
麒麟寫完信后一手抓著紙,另一手打了個響指,火苗從信紙的邊緣燃起,將其吞噬殆盡,他清澈的雙瞳略帶茫然,映著那跳動的火焰,仿佛預言了不久之后,即將燃遍整個神州的戰(zhàn)火。
灰燼散開,被風卷著飛向帳外,撲進了綿延細雨中。
呂布抽了抽鼻子,聞到燒紙的氣味,疑惑望去,少年落寞的身影投在屏風上,過了片刻,火光黯淡,麒麟側著睡了。
呂布幾番想上前去查看,奈何下身只蓋著條毯子,什么也沒穿,于是悻悻看了一會,懷著一肚子疑問,不滿意地入睡。
呂奉先單騎搦眾侯
翌日呂布拔軍啟程,卻在虎牢關前發(fā)現(xiàn)城樓上插滿將旗。
虎牢關開,一信使手持董卓軍令出迎。
呂布登時傻眼了,騎在赤兔馬上,聽那信使說了半晌,方問道:“丞相什么時候決定親征的?”
那信使道:“回侯爺,董相國令侯爺關外扎寨,截斷諸侯去路……”
“這里離洛陽僅五十里地,汜水關誰守?!”呂布斥道:“關內兵力多少?”
信使略抬頭,答道:“相國吩咐不可透露,將軍自去安營便是。”
呂布罵了句臟話,吩咐高順去尋地扎營。
麒麟下馬,走上前來:“二十萬西涼軍,董卓來了,我說對了。”
呂布這才回過神,問:“多少?”
麒麟比了個“耶”的手勢,笑道:“二十萬。一路五萬,派李傕,郭汜守汜水關,另一路十五萬,自己領兵。”
呂布沉聲道:“跟我來。”
主帥帳內。
呂布如臨大敵,緊緊盯著麒麟。
麒麟道:“先告訴我,你為什么生氣。”
呂布不耐煩道:“你先說!”
麒麟堅持道:“你先說,我還沒想明白。”
呂布只得讓步,沒好氣道:“他要遣我作先鋒,侯爺不想去。”
麒麟疑道:“你們不是義父子么?都聽說你倆關系好得很,為啥不愿意?”
呂布沉吟片刻,答道:“并州軍連年征戰(zhàn),又被他抽調去不少,如今只余不到三萬,一直不為侯爺補充兵源……折損太多怎辦?”
麒麟疑惑更甚,反問道:“并州軍與你有什么關系?”
呂布答道:“并州軍是我從丁賊……丁原處帶來的舊部,是自己人;涼州軍是董卓的舊部,你不懂的。”
麒麟這才恍然大悟,然而卻又暗自詫異,怎與自己所知的歷史完全不同?看來呂布雖是莽撞之輩,卻也不太笨,更與董卓本就有嫌隙在。
先前讓呂布先談原委,麒麟是因揣測不到呂布心意,恐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沒想清楚,呂布就命令道:“該你說了。”
麒麟遲疑道:“你得這樣,開打的時候……”
呂布道:“侯爺是問你董卓的計劃,而非問該怎么辦,行軍打仗,我心里有數,不用旁的人來教。”
麒麟只得答道:“董卓自己也沒計劃,他用了李儒的餿主意,這仗打不贏。”
呂布問:“為何這么說?”
麒麟答道:“不知道,我猜的。”
“你……”呂布忍無可忍,只覺自己等了半天,等來個大忽悠,險些便要起身拔劍砍了麒麟。
“等等等!”麒麟忙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又道:“董卓讓你去搦戰(zhàn),先來穆順,武安國,公孫瓚這些都好打得很,最后出來劉關張三兄弟,這幾個難辦……”
呂布的表情煞是古怪,問道:“等等,什么三兄弟?”
麒麟道:“劉備,關羽,張飛!”
呂布稀里糊涂道:“什么雜碎,從未聽說。”
麒麟又道:“千萬別瞧不起這仨,厲害得很,那個張飛會拿言語激你,罵你是三姓家奴……總之你會被他氣得不行。然后他們三兄弟打你一個,你看打不過,就只好逃跑……”
張飛還沒出場,呂布已是先被麒麟氣得不行,怒吼道:“高順何在!將這兔崽子叉出去!”
麒麟大叫道:“且慢!主公請聽微臣一言!若我猜錯了,你再殺我不遲!”
高順忙不迭地進來,喝道:“放肆!”說著便要來架,那時間帳外卻又奔進一人通報,道:“董相國傳溫侯入關議事——!”
呂布喘息道:“你給我等著!”
呂布轉身離去,走遠后,高順方問道:“你方才說了什么?”
麒麟松了口氣,答道:“沒什么,他這人受不住激,容易動怒,我先激他一回,待會陣前有了心理準備,不會沖動。”
高順聽了個半懂,心有余悸道:“你在玩命,等侯爺回來,千萬得謙恭說話。”
麒麟微笑道:“謝高大哥。”
不片刻呂布便陰沉著臉回轉,朝將軍榻上一坐,道:“繼續(xù)說。”
麒麟知道自己的預言已中了近半,問道:“董卓的軍力是十五萬?”
呂布冷冷道:“是。”
麒麟笑道:“袁紹那家伙,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呂布蹙眉道:“什么阿斗?”
麒麟這才發(fā)現(xiàn)說溜了嘴,忙掩飾過去,又道:“待會聽我的,就這樣……”
麒麟啰里八嗦說了半天,呂布聽得一頭霧水,不置可否,帳外行軍鐘敲了三下,催促甚急,高順捧了戰(zhàn)冠入內,服侍呂布戴好,呂布闊步行出帳外。
麒麟追在呂布身后,滔滔不絕道:“……你都記住了么?”
呂布停下腳步,高大的身軀擋在帳前,麒麟險些撞上,只見呂布劍指比著自己的太陽穴,戳了戳,冥思苦想。
麒麟心想,完了,八成是計謀太復雜,這家伙記不住,正在再解釋時,呂布卻遲疑道:“鳳凰……”
“鳳凰?”麒麟莫名其妙。
“麒麟!”呂布頭上燈泡叮的一亮,終于想起了麒麟名字,吩咐道:“與我同去,若有欺誑,陣前問斬!”
繼而再不理會麒麟,徑自離營,點兵,引軍朝著敵營浩浩蕩蕩出發(fā)。
虎牢關一里外:關東軍與并州軍陣前空地。
對面各色將旗林立,袁紹,袁術,馬騰,公孫瓚,韓馥……麒麟見那諸侯大旗一字排開,在風中獵獵作響,心想待會除了劉關長,還能見到誰?馬騰的侄兒馬超不知是否隨叔出戰(zhàn),公孫瓚麾下更有猛將……
呂布以戟駐地,遙遙喊道:“呂奉先在此!袁紹小兒!速來應戰(zhàn)!待爺爺取你性命——!”
并州軍轟聲雷動,對面戰(zhàn)陣中,關東軍擂起大鼓。
“咚、咚、咚!”鼓過三聲,只聽對陣傳來爭執(zhí)。
“我有猛將武安國,可取呂布性命……”
“讓我?guī)ぶ袃豪沙鰬?zhàn)!我有猛將一員,名喚穆順……”
呂布不耐煩道:“都給爺爺一起上!”
那時間關東軍已定下人選,一名武將大吼道:“呂奉先!今日便是你的忌辰!”說畢雙腳夾著馬腹,手持兩把大斧,策馬奔來!
呂布吼道:“袁紹小兒何在!”說畢單手控韁,臂持方天畫戟上前迎戰(zhàn)。
只見那姓名不明之武將身披鋼鱗戰(zhàn)甲,頭戴雄獅戰(zhàn)盔,背后披風如紅云翻滾,正午日光曝曬下猶如天神將士,一身悍勇之氣釋開,端的是銳不可擋!
又見那武將舞起兩把大斧,呼呼作響,□戰(zhàn)馬與呂布赤兔交錯沖過,大斧以雷霆萬鈞之力猛砍下來!
呂布怒道:“滾!”隨手一戟,戟尖勾中那武將脖頸,登時武將大斧脫手飛出,被挑了下馬。
萬軍鴉雀無聲。
呂布方懶懶道:“報上名來。”
那敵將捂著脖頸,在地上翻滾,活像只痙攣的青蛙,而后艱難道“穆……順。”于是脖子一歪,死了。
呂布朝對陣大叫道:“武安國,公孫瓚,快快出來受死!”
麒麟忍不住大笑,看來呂布記憶力也不錯么?
關東軍內又有一名武將飛奔而出,大喝道:“休要目中無人!”
那武將正是武安國,手持飛廉錘在空中劃了個圈,重逾三十斤的大鐵錘朝呂布當頭飛來,呂布輕巧撥轉馬頭,呼道:“哷——”繼而抬手一戟,將錯身而過的武安國一邊手臂卸了下來。
“……”
并州軍山呼威武!戰(zhàn)鼓一通狂擂,士氣高漲,只待呂布一揮手,便要排山倒海朝關東軍殺去!
呂布待得戰(zhàn)鼓停息,方嘲道:“公孫瓚。”
關東軍中靜了片刻,顯是膽寒,麒麟策馬緩緩上前,與呂布隔了十丈,朝對陣眺望。
“看誰?”呂布冷冷道。
麒麟忙道:“沒在看誰。”
呂布心中一動,正要再問,卻見對陣沖出一匹白馬,遂吩咐道:“退下。”
麒麟驅馬讓了幾步,對陣那人一身銀鎧,□白馬神駿如風,正是白馬將軍公孫瓚。
公孫瓚雖年過四十,武威卻絲毫不減當年,此刻單騎出戰(zhàn),再次鼓舞起關東軍的士氣,霎時間只見白馬與赤兔撞作一團。
公孫瓚身為幽州刺史,從小四處征戰(zhàn),頗有點真本事,呂布一時三刻擺不平,正斗得酣暢,麒麟好奇驅馬近了幾步觀戰(zhàn),恰見呂布以腰背之力,奮然一戟,戟桿掃中公孫瓚,將他連人帶馬劈翻在地!
麒麟忍不住喝彩道:“好!”
然而對陣卻有一人緊緊盯著場中戰(zhàn)局,公孫瓚座騎長嘶翻倒,說時遲那時快,本軍中傳來弓弦聲響,呂布忙轉身喝道:“當心!”
一箭離弦,遙遙穿過近百步距離,朝麒麟飛去!
呂布棄公孫瓚不顧,畫戟反手掄起,蕩出一道白色的弧光,“叮”的聲響,暗箭斜斜擦著麒麟頭頂飛了過去。
耽擱得一瞬,公孫瓚座騎已受驚躍起,倒拖主將朝本陣倉皇逃奔,陣內又出一騎前來接應,呂布不敢再追,只得勒停了赤兔。
那人正是公孫瓚親隨,麒麟翹首以望,看不清容貌,對方戴著制式兵盔,此刻似乎也在看著他。
呂布畫戟在麒麟面前揮了揮,麒麟這才回過神。
“滾回去。”呂布道:“休得在此壞侯爺的事。”
麒麟賠笑道:“剛誰射了我一箭?你見到了么?”
呂布還未回答,對陣又有一黑莽壯漢哇呀呀大叫,沖上前來。
正主兒來了!
麒麟忙道:“就是他了!千萬記得!”
張飛率先沖出迎戰(zhàn),又有兩騎遙遙跟于其后,拉開了十余步距離。
張飛叫陣道:“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張飛在此!”
呂布先是一愕,繼而哈哈大笑,轉頭看了麒麟一眼,點了點頭。
張飛愣住了,呂布不受激?那銅鈴般的眼珠一轉,正要尋話再激,呂布卻持戟虛指張飛,道:“喚劉備來,侯爺有話與他說。”
劉皇叔三英毆壯士
麒麟見到劉備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其實不太胖。
但麒麟還是承認自己敗了,劉備那發(fā)福的腮幫子,外加倆大耳垂,耳垂更隨著他騎馬起伏的頻率微微抖動,都令麒麟忍不住要爆笑出聲。
劉備策馬來到呂布面前,二人相距十步。關羽張飛跟在其身后,警惕地打量呂布。
呂布看著劉備,眼中厭惡感難以掩飾。
“你便是劉玄德?”呂布道。
劉備微一頷首,答:“都亭侯有何賜教?”
呂布喝道:“既是皇家后裔,為何委身于賊?”
劉備表情一凜,沉聲道:“未知何人是賊?敢問侯爺,是竊國稱相之人為賊,還是匡扶漢室,起兵誅討者為賊?!”
劉備那話說得甚是大聲,傳回本軍陣內,用意自顯。
呂布又冷笑道:“袁紹算什么?不過是個……”
卡殼,冷場,呂布忘詞了。
呂布想了一會,嘲道:“袁紹便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
劉備莫名其妙。
麒麟登時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
“扶不起的阿斗?何意?”劉備詢問道。
呂布煩躁無比,一擺畫戟道:“罷了罷了!不說了!現(xiàn)與你交代清楚,我暫棲董賊麾下,本是蟄伏時日,待以殺賊,今天不想取你性命,你回去罷。他朝再見,須謹記侯爺今日所言。”
劉備肅然起敬,壓低了聲音道:“莫非溫侯正忍辱負重,等候時機……”
呂布不耐煩道:“正是。”
劉備忙道:“誅滅國賊,可有用得著小弟之處?”
呂布答道:“沒有。你們是要車輪戰(zhàn)還是一起上?來罷!”
劉備一臉不解。
關羽捋須看了呂布片刻,忽出言道:“既是要誅奸賊,當年你又為何賣主求榮?殺了自己義父丁原?!”
這話瞬間踩到了呂布痛處,呂布顧不得說接下來的臺詞,火氣騰的一下涌上心頭,怒吼道:“來戰(zhàn)!雜碎!”
張飛正等得不耐煩,此時大喝一聲:“待爺爺來戰(zhàn)你——!”
張飛搶先沖出,與呂布堪堪斗在一處,霎時間只見丈八蛇矛,方天畫戟你來我去,片刻后張飛便不敵,關羽劉備搶入戰(zhàn)團,走馬燈似地圍著呂布輪轉,青龍偃月刀,雌雄對劍俱是朝著呂布身上招呼。
呂布先前得了麒麟所言,早有提防,一見三人齊上,便催動赤兔沖出包圍圈,劉關張三兄弟無法合圍,正要追那時呂布再棄另二人于不顧,一柄畫戟只朝著劉備招呼!
麒麟等的便是此刻,一聲清喝道:“劉皇叔!單挑打不過換群毆?你要臉不要!你與市井痞子有何區(qū)別?!”
并州軍哈哈大笑,關羽一時漲紅了臉,那關東軍中又有人朗聲道:“與豺狼戰(zhàn),安能講究道義?!”
劉備正不知戰(zhàn)退之時,忽見并州軍后陣排開,一騎奔來,道:“董丞相有令,傳溫侯暫且休戰(zhàn),回關議事——”
呂布遙遙喝道:“與你們這等烏合之眾,無恥小人相搏,沒的折了侯爺身價!走!”
并州軍后隊一陣不易察覺的騷動,雙方暫且休戰(zhàn)。劉備等人被羞辱了一番,轉身回營不提。
呂布徑自入關,麒麟便在帳等候。黃昏時,呂布方帶著一身塵土歸來。進帳便除盔,卸甲,道:“收拾東西,兩個時辰后啟程,董老賊要……”
“遷都?”麒麟問道。
呂布的動作停了。
麒麟解釋道:“孫堅攻陷了汜水關,若非缺糧草,這時候便要進軍洛陽。李儒為董卓獻計,建議他遷都到長安,現(xiàn)仗也不想打了,董卓要求連夜拔營?”
呂布已是見怪不怪,點頭道:“對,你什么都知道。”
麒麟笑了笑,問道:“手怎么了。”
呂布一手不易察覺地微微發(fā)抖,顯是力戰(zhàn)劉關張后脫力,他卸下護腕,隨手扔到一旁,坐在榻上舒了口氣:
“給侯爺按按。”
“你需要一個謀士。”麒麟將木案推到榻前,坐在案沿,一手握著呂布手肘,另一手使力來回揉按。
呂布沉吟片刻,而后道:“今日之事,你從何得知?侯爺見你數日前在燒那物,可是卜算之術?”
麒麟先是一怔,繼而答道:“算是吧。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的戰(zhàn)后總結呢?”
“……”
呂布只覺每次與這小兵說話,不到三句便胸口悶得慌。仿佛對著一團棉花,想揍也無從下手。
呂布半躺在榻上,想了一會,戾氣十足:“奸詐之輩,縱一擁而上,又奈何得了侯爺?”
麒麟狡黠一笑:“他們是結義兄弟,同生共死,張飛不行了,劉、關二人自然得不顧一切來救,否則要看著你把他砍成兩半不成?”
呂布“嗯”了一聲,道:“人之常情。”
麒麟又試探地問道:“你在想什么?”
呂布似有所動,卻冷冷斥道:“放肆。”
麒麟莞爾,呂布又道:“笑什么。”
麒麟答道:“笑劉備。”
呂布蹙眉道:“你還未說,關東軍諸侯十數路,為何只說劉備難對付。”
麒麟指頭順著呂布手肘一路按下來,漫不經心道:“劉備那家伙是個掃把星,都說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實際上是人中劉備,馬中的盧才對。”
呂布瞇起眼,問道:“什么意思?”
麒麟道:“劉備加入討董聯(lián)盟,聯(lián)盟沒多久便瓦解了;于是那家伙去徐州投陶謙,陶謙沒多久也就病死了……”
呂布吸了口氣,緊張道:“這是天機?”
“曹操要打徐州,于是劉備就找公孫瓚借了趙云,前去救援;沒多久公孫瓚就死了,劉備又投呂……”麒麟險些說溜了嘴,忙道:“徐州也被曹操滅了。”
呂布嘲道:“說什么瘋話。”
麒麟又道:“劉備又去許昌,在天子座前轉了一圈,接了獻帝的衣帶詔,順便將董承也給連累死了……”
呂布忙道:“等等,說什么?”抬手示意麒麟再重復一次,臉上卻是帶著笑意。
麒麟不鳥他,接著說:“于是劉備又去投奔荊州劉表,沒多久劉表病死了,接著劉備趁機收拾了荊南,孫權又來討荊州,劉備就說‘荊州是劉琦的!’,接著過了不久劉琦也死了。投奔誰誰死,沒了。”
“……”
呂布大笑道:“從何得知?這都是以后的事?侯爺呢?侯爺如何?”
麒麟按到呂布手腕,二人虎口握在一處,笑吟吟地看著呂布,緩緩道:“幾年,或者十幾年后,這一切都會發(fā)生。你的事兒,我說不準。”
天色昏暗,帳中油燈綽約,燈光映在麒麟清秀眉目間,只見其唇紅齒白,臉色白皙,雙眸中閃爍著充沛的靈氣。
呂布蹙眉,眼神中多了股厭惡之色,翻掌,扣住麒麟手腕,冷冷道:“你是斷袖?”
麒麟渾然不料呂布這思維跳躍幅度如此大,愕然道:“不是,問這做什么?”
呂布這才狐疑地松了手,目光從麒麟臉上移開,再度陷入沉思中。
麒麟道:“侯爺在想何事?”
呂布順口答道:“在想晚上吃什么。”
“……”
呂布說漏了嘴,怒道:“想這次回京該如何做。”
麒麟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又道:“你需要一名謀士。”
呂布心不在焉揮手道:“你是本侯帳前謀士了。”
麒麟哭笑不得,只覺先前一番話都成了對牛彈琴,搖頭起身。
虎牢關棄守,一夜間成了空關,唯余幾面誘敵用的將旗在關城上飄蕩,天空中悶雷陣陣,仿佛是暴雨即將到來的前兆。
麒麟與高順坐在一輛馬車里,麒麟看了高順一眼,悉悉索索地展開張紙。
高順蹙眉問:“要寫什么?”
麒麟嘴角略翹,答道:“不是通敵的密信,一點小東西,高大哥別擔心。”
高順笑了起來,又道:“紙筆相傳之物,易招猜疑,還是勿留過多的好。”
麒麟點了點頭,以小炭棍在紙上寫寫畫畫,那宣紙薄軟,頗不受力,高順看了一會,轉過身,把背脊朝著麒麟。
麒麟就著高順的背,開始寫信。
親愛的太師父:
回到三國好幾天了,很想念您。
呂布的心思很難琢磨,有時候我懷疑他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笨,不過今天我還是成功地得到了他的信任。
通過與劉備三兄弟的戰(zhàn)斗,他開始學會習慣性總結每次失敗的緣由,并意識到兄弟結義,部下的忠誠,以及他人的協(xié)助這些因素。
我制定了一個計劃,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或許可以循序漸進地達到目的——幫助他在亂世中占據立足之地。
然而如果計劃中的某一環(huán)出了差錯,或許我就要選擇其他的人,重新開始。
我打算在計劃的第一步中,慢慢改善他的名聲,這家伙的名聲實在太差勁了,簡直可以用聲名狼藉來形容。所以我覺得:初期不應該急著讓他獲得過多的戰(zhàn)果,反而利用一些爭執(zhí)中的讓步,來換取好名聲要來得更劃算。
有好的名譽,下一步才能著手為他建立政治班底,畢竟光靠我和高順,還有未來即將出現(xiàn)的陳宮,是遠遠不夠的。
順帶一提:高順大哥是個不錯的人,我正趴在他的背上,給您寫信。
祝您安好。
——小黑
高順瞥了那信一眼,詫道:“這是什么字?”
麒麟笑答道:“方塊字。”
麒麟正要搓個火球燒信,忽地意識到一件很麻煩的事,高順正看著。
麒麟訕訕道:“大哥有……火折子么?”
高順疑道:“火……折子?”
二人面面相覷,麒麟伸手,開始在高順身上亂摸。
高順一臉茫然,最后麒麟從高順懷里摸出兩塊石頭,釋然道:“啊哈!原來你們是用這個。”
麒麟拍了幾下打火石,火星四迸,同時暗自催動仙術,轟的一聲噴出一大團火。
“……”
“怎么回事!”
高順瞬間下巴掉地,自出娘胎至今,還是頭次見到打火石能敲出一團火球來。
麒麟賠笑道:“高大哥這玩意兒真厲害!神石!”
信紙燃成灰燼,高順的疑問簡直要炸開,接過那打火石使勁摩擦,卻不見方才那奇跡再度發(fā)生。
麒麟揚手,信紙燒成無數灰燼飛出了馬車外,呂布在不遠處充滿疑惑地看著,并聽到風里傳來麒麟的笑聲與高順的嚷嚷。
漢長安董卓擄獻帝
袁紹勢大,董卓被迫放棄虎牢關,連夜班師,逃回洛陽。
回到洛陽的當天凌晨,董卓連喘息的機會亦不給眾將,便召集起文武百官,把酣睡中的漢天子劉協(xié)架上早朝,宣布午后開始遷都。
遷都前,董卓更親口吩咐呂布,去將漢帝陵墓掘開,帶走所有的陪葬品。
一時間整個洛陽陰風慘淡,烏云蔽日,龍脈地氣渙散,漢代四百年先皇之靈卷成一片黑霧,沖上天際。
麒麟搖頭唏噓,嘆了口氣,鉆進車內。
呂布親自前去掘墳,吩咐麒麟留在大部隊中等候。
不片刻洛陽城門大開,文武百官依次出城,各個慟哭流淚,悲痛欲絕。董卓部下則兇神惡煞地在城外侯著,呵斥聲不絕,將官員們押上了車駕。
高順前去調度并州軍全隊,唯剩麒麟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車上,他扒在車窗旁,好奇地朝外張望。
“天亡我漢朝江山吶——!臣子無能!愧對先帝吶!”一老人仰天大哭,哭得聲嘶力竭,撲倒于地。
一西涼軍將領上前吼道:“哭什么喪!快走!耽誤了時候!”
那是誰?麒麟心想,觀其官服顏色,腰帶,是名大官……難道是……麒麟忙掀開車簾,正要下車,高順便匆匆趕來,喝道:“休得對王司徒無禮!”
果然是他!麒麟伸長了脖子眺望,卻不見那老者身旁有女人,料想家小都已起行,高順把那老者扶上車,朝并州隊看了一眼,便轉身行來。
“那是王允?”
高順點了點頭,答道:“司徒大人是忠臣。”說著坐好,朝外發(fā)了號令,并州軍即刻起行。
“呂布呢?”
“……”
高順隨手拍了麒麟腦袋一巴掌,訓道:“要叫主公!”
麒麟忙不迭地告罪,高順又道:“主公著我?guī)阆茸,他隨后趕到。”
麒麟忽道:“王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高順疑惑看了麒麟一眼,道:“王司徒鰥居多年,膝下無子,怎么?”
麒麟又問:“你知道一個叫貂蟬的女人不?”
高順蹙眉道:“不知道,你問這些做什么?”
正說話間,赤兔長嘶一聲,呂布翻身下馬,追了幾步,鉆進車中,高順忙躬身行禮,讓出座來。
呂布看了高順與麒麟一眼,漫不經心道:“你下去。”
高順應聲去了,呂布打了個噴嚏,全身是墓室內帶出來的塵,便在馬車中脫靴更衣。
麒麟上前伺候,呂布脫了外袍,露出糾結健美的背肌,問道:“在說什么?”
麒麟不答,只道:“你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應該找個借口推掉這事的。”
呂布微一愕,繼而道:“推不掉,董賊說此事關系重大,必須讓我親手去做。”
麒麟道:“你刨了獻帝祖墳,這檔子事可是驚天動地,來日都得算你頭上。”
呂布漠然道:“無妨,本侯名聲原就夠臭。”
麒麟啼笑皆非:“董卓讓你做這事,便是要你聲名狼藉,只得與他站在同一邊。”
呂布沉吟片刻,點頭道:“明白了。”
呂布隨手交給麒麟件首飾,道:“這是從殉葬品中私藏的,你好生保管著。”
麒麟接過那物,見是對白玉蝴蝶,一大一小,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飛,便好奇道:“死人身上來的?”繼而湊到日光下翻來覆去地看,道:“這是殷商時的古物,當可賣不少錢,送我了?”
呂布換好便服,不再理會麒麟,攀在車窗邊,一聲呼哨,赤兔馬神駿如風趕來,呂布跳出車去,穩(wěn)穩(wěn)當當騎上馬,朝麒麟吹了聲口哨,得意洋洋地騎馬走了。
“去哪!我還有話沒說!”麒麟想起一事,忙大喊道。
“守天子座駕!”呂布遙遙答道。
黑煙滾滾而來,董卓最后的遷徙隊離開洛陽,千年京都,鑾殿廣廈盡數被點燃。
全城大火熊熊,灼氣于一里外仍能清晰感受,夏、商、周三朝故都,大漢京城,伏羲故里,便如此付諸一炬。
縱是早知歷史,麒麟看在眼中,仍忍不住唏噓道:“真是造孽。”
車行一天,麒麟無事可做,玩了會玉佩,便將其小心收好,蜷在車內睡了。
山路崎嶇顛簸,麒麟睡得不太舒服,半醒間也不知是高順還是呂布上了車,將一襲溫暖的薄被蓋在自己身上。
忽然車外叫囂,混亂將他徹底驚醒,火把之光從車簾外映入,麒麟蹬開身上薄被,認出那正是呂布的戰(zhàn)袍,便迷迷糊糊地抓在手中,車停了。
“怎么了?”
呂布片刻回轉,勒停赤兔馬,在車外命令道:“不可出來!曹操引兵前來追擊!”
“等等……”麒麟只覺未睡醒,神智恍惚,忙喊住呂布:“曹操是……來劫天子的?”
呂布“嗯”了一聲,似乎十分滿意麒麟的判斷,催促道:“有何話說?”
麒麟瞇起眼,不斷努力回憶,而后道:“金蟬脫殼……換馬,對!曹操打不過你,逃跑的時候會換馬!他被你打敗后,會換上曹仁的馬和兵士衣服。”
“你追擊時……會抓住個小兵,問他曹操去了哪……小兵會告訴你……曹操在前面,但你別去追!直接抓那小兵回來!他就是曹操!”
呂布朗聲大笑,一催赤兔,“駕!”朝山下沖去。
麒麟嘴角抽了抽,扯來戰(zhàn)袍,蒙頭繼續(xù)睡。
戰(zhàn)袍上有呂布極淡的氣味,聞起來十分舒服,像是鋼鐵,汗水與奮戰(zhàn)后的氣息,麒麟突然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他睜開了雙眼。
不……對。
不對!麒麟這時間才醒悟過來,按照歷史的演變,曹操追截董卓遷都大部隊,于山間埋伏殺出,遭到呂布黑夜逆襲,全軍撤退……曹操應該是成功脫逃才對。
麒麟瞳孔倏地收縮,如果因為他的預言,曹操沒跑成,被呂布抓住押去見董卓,又被董卓殺了,那……這筆帳該算誰的頭上?!
曹操要是死了,以后三分天下不就……
麒麟傻眼了。
方才剛睡醒,滿嘴跑火車地一通仙人指路,現(xiàn)回想起來,卻是造成了自己無法收拾的局面!
麒麟連滾帶爬地起身,朝車外叫道:“呂……主公呢?!高大哥!快去把主公追回來!”
高順還未轉身,呂布已提著一人回轉,扔進了車內,沉聲道:“高順守車,誰也不許靠近!饕餮!認清楚了!”
麒麟道:“我……叫麒麟。”
呂布扔了個人進車,道:“且看看是此人不?”
麒麟詫道:“你倆不認識?”說著低頭端詳那小兵的臉,那人摔了個五體投地,正要起身時呂布伸腳踩在其背上。
“天色昏暗,看不清,他聲音不像……”呂布狐疑道,顯是對曹操僅有數面之緣,下不了判斷。
麒麟好奇地端詳那男子,只見其滿臉污泥,披頭散發(fā),被呂布踩在腳下,兩手兩腳不斷抽搐,活像只被踩扁的青蛙。
麒麟與那兵士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片刻。
那兵士意識到了什么,忙叫喚道:“溫侯饒命!”
呂布道:“是他?”
這下可苦了麒麟,從未見過曹操,怎知是他不是他?
麒麟忽道:“你學幾句話我聽聽,學一次,便放你走。”
“你說‘與豺狼戰(zhàn),焉能講究道義?’,說。”麒麟道。
兵士閉嘴了,麒麟的嘴角略翹了起來,伸出手:“你好,曹操,我叫麒麟。”
“哈哈哈——”曹操大笑三聲:“未料莽夫手下,亦有此——”說著伸手要拉著麒麟站起。
“莽你娘親!”
呂布一腳踹在曹操后腦勺上,曹操昏倒了。
麒麟嘴角抽搐,與呂布對視一眼。
呂布吩咐道:“高順將他押下去,先關著。”
麒麟大喜道:“正想跟你這么說,不能把他交給董卓。”
呂布不置可否,吁了口氣,雙手握拳,捏得指節(jié)作響,活動脖頸道:“睡覺了。”
麒麟會意,便上前幫他卸盔,道:“你為什么不打算把他交給董卓。”
呂布沉聲道:“不知道。”
麒麟欣然笑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呂布想了想,點頭道:“是這么個意思,但要怎么處置?放了?再讓他前去行刺老賊一次?”
麒麟瞇起眼,想了片刻,茫然搖頭,道:“讓我先想想,再給你意見。”
呂布身材高大,在馬車中休息,登時令狹小的車廂顯得十分擁擠,麒麟換了幾個位置,俱有點不舒服,便轉過身,把頭枕著呂布的大腿躺下,睜眼望著車廂的上隔板,靜靜思索。
呂布不自然地動了動,最后默許了麒麟的行為,片刻后抬起一腳,架在對面的坐位上晃個不停。
呂布盔甲除下,赤著胸膛,只著一條短短的薄褲,身上仍帶著淡淡的汗味與血氣。他的脖頸上系著一條紅繩,垂下的吊墜置于古銅色的胸膛中央,吊墜是枚純金的珠子,并隨著馬車的前進微微晃動。
麒麟仰頭看著金珠,球面折射出他的面容,顯得十分滑稽。
“李儒送你的?”麒麟輕聲問道。
呂布以鼻音含糊地“嗯”了聲,道:“你什么都知道。”
麒麟又道:“你就是為了這枚金珠,與一匹赤兔,殺了丁原,投奔董卓?”
呂布嗤了聲,麒麟道:“你知道天下人怎么評價你不?豺狼之性,貪財無義,為一匹馬背叛了義父,又……”
呂布冷冷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麒麟也冷冷道:“我是為了你好。”
換了以往,隨便哪一名小兵口出不遜之言,呂布定會伸指捏斷他的喉骨,然而不知為何,他對麒麟這明目張膽的挑釁,卻總是發(fā)不出火來。或許是對那句激得自己怒火中燒的“三姓家奴”記憶猶新,呂布知道麒麟接下去還會說點什么。
果然麒麟道:“仁義這玩意兒看上去無足輕重,卻是爭霸天下的一面大旗。”
呂布:“???”
麒麟:“……”
麒麟嘆了口氣,伸手去玩呂布鎖骨下的吊墜,修長的指頭摩挲金珠,問道:“你為什么恨董卓?是因為他誘你殺了丁原?”
呂布沉聲道:“不足為外人道。”
麒麟又問:“董卓對你不好?”
呂布沉默了,仿佛在回憶過往的人生,麒麟安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呂布腦袋耷拉下來,打起呼嚕。
麒麟:“……”
翌日早上,馬車停了,麒麟不舒服地調整了睡姿,覺得被一根硬物抵著腦袋,遂伸手將其撥到一旁。
那玩意頗有點彈性,撥開后又彈了回來。
麒麟再撥,那玩意再彈,如此兩三次,呂布呼吸重了些許。
麒麟迷迷糊糊地抓著頭上抵著那玩意,朝下一扳。
呂布慘叫一聲。
“放肆!”呂布惱羞成怒地醒了,一手捂著胯\間站起。
麒麟咕咚一聲摔到座位下,繼而睡眼惺忪地再次爬起,明白過來何事后便哈哈大笑。
長安到了。
漢獻帝的車駕被董卓押著進了未央宮,高順帶領并州軍前去城北駐營,呂布則跟隨董卓,前往殿中議事,并安排漢廷群臣住處。
麒麟一個人被扔在城西的街道上。背后便是錯落的宮殿群——上林苑。
時隔近兩百年,劉徹親自主持建造的上林苑仍是氣度恢弘,金碧輝煌,時值初秋正午,八水繞長安,無數河流出入殿群,淙淙水聲恍若江南之景,桂香遠飄,令人心曠神怡。
呂布去不到片刻,又匆匆回轉,把一張黃布交給麒麟,吩咐道:“你帶他們搬東西。”說著派給麒麟十名親兵,麒麟尚且云里霧里,問:“搬什么?”
呂布不耐煩道:“搬家!自去選一處落腳,看何處喜歡,把住著的人趕出來,將侯爺的家當搬進去……”
“……”
麒麟展開那布,見正是天子親筆下詔——遷居令,持此御旨,可隨意驅趕城內任一家住民,霸占其財產,房屋,據為己有。
麒麟哭笑不得,只得帶著十名親兵,趕著載有溫侯家當的馬車前去尋找住處。
作者有話要說:這里抓曹操是新三國電視劇劇情,非演義與正史向
司徒府呂布戲貂蟬
漢廷百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西涼軍士兇神惡煞,如狼驅羊群般將一群老頭趕進長安城的各個角落。
麒麟所帶親衛(wèi)身穿并州軍親兵服,馬車上又燙有溫侯的漆印,便無人敢攔,聽憑這行人穿梭于上林苑中。
然而充滿敵意的目光,麒麟還是辨得出來的,起碼西涼軍與并州軍不像歷史所描述,親如一家。
“這是什么地方?”麒麟好奇道,并示意車隊停下。
面前是一個占地近十傾的人工大湖,涇水匯入湖中,又朝東南方流去,湖水在正午日光下閃爍粼粼光芒,湖的對岸,又有一座小亭,周圍景色清新典雅。
左右親兵俱是塞外人士,無人能答,麒麟沉吟片刻,問:“侯爺抓來的人犯呢?讓他下來。”
麒麟掀開馬車簾,只見兩名衛(wèi)士守在車里,曹操被捆住了手腳,朝外偷偷張望,見車簾被掀開,忙又閉上雙眼。
“醒了就起來。”麒麟莞爾道,說著又踢了曹操一腳,吩咐道:“把他手上繩子解了。”
“此人武術頗有根底,不可大意!”一親衛(wèi)忙出言阻止。
麒麟道:“放心,有我在,他跑不了。”
曹操忙睜眼道:“不給小先生添麻煩了,雙足雖被捆縛,然孟德可以跳。”
麒麟忍俊不禁道:“那你跳吧,常運動,身體好。”
于是曹操兩腳一蹦一蹦地下了車。
“這什么地方?”
“昆明池。”
“那里呢?”
“鳳儀亭。”曹操悠然答道:“仕官當作執(zhí)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麒麟動容道:“劉秀和陰麗華定情的地方……這里可都是古跡吶!”
曹操笑道:“那是自然。”
麒麟不敢在此定居,帶著親兵小隊在上林苑中左兜右繞,尋得一處偏僻院落,正是長樂宮最僻靜的西苑,大院落套小院落,院內野菊盛開,顯是荒廢已久。兩堵白墻一高一矮,恰好擋住了遠處皇宮御花園,外通長安官街,時聞巷外小販叫賣,麒麟十分滿意,道:“這里如何?”
曹操蹦蹦跳跳地跟了麒麟許久,全身大汗淋漓,贊道:“此處甚好。”
麒麟笑著端詳曹操片刻,又道:“暫定在這里安家,勞煩各位大哥去通知高校尉與侯爺一聲,這處留幾個人陪我收拾。”
親兵們紛紛散了,麒麟眼望那滿院荒蕪雜草,吁了口氣,便開始動手收拾呂布的東西。
曹操饒有趣味地在一旁看了片刻,問:“可有孟德幫得上忙的地方?”
麒麟扔來一張腳踏,道:“你坐吧,好意心領了,待會我要是摔壞東西,會算你頭上的。”
曹操哭笑不得,就著那腳踏坐下,麒麟翻翻揀揀,好奇地把呂布的全副家當看了個遍。
日常起居物事,戰(zhàn)盔戰(zhàn)甲,習武重槍,木棍……一把鐵胎巨弓,麒麟掄起那弓試了試,拉成一輪滿月。
“好!”曹操禁不住猛地喝彩,把麒麟嚇了一跳,鐵弓冷不防回彈,打中額頭,登時捂著腦袋,哭爹叫娘。
麒麟繼續(xù)翻,打開一個箱子,箱子里又有個匣子。
“這是什么?”麒麟自言自語道,摸了摸匣子上沉重的鐵鎖,一彈指,鐵鎖“啪”的一聲開了,匣內裝著破破爛爛的一物。
麒麟莫名其妙地拈著一根竹篾,提出一大團爛紙。
“那物動不得!”高順一進院內,駭得面無人色,斥道:“你如何打開的!快放回去!”說著忙上前按上鐵匣,又將麒麟手指頭夾了個正著。
“哎喲娘呀——”麒麟哇哇大叫道。
高順手忙腳亂將匣子蓋上,沉聲道:“千萬莫與主公說這個,知道么?”
麒麟額上青筋暴突,捂著左手一通猛甩,高順哭笑不得道:“是風箏,不要亂翻。你找什么?”
麒麟隨口編了個理由,答道:“找點茶葉,口干得很了。”
高順道:“我去取茶葉,你且去歇著。”
高順取了茶葉,拖出個銅爐,麒麟在院里擺了張木案,笑問道:“都弄好了?”
高順舒了口氣,道:“停當了,你選的地兒倒是不錯,隔著西大街就是并州軍營。”
麒麟抬頭張望,問道:“隔壁我聽到有人聲,是誰的府邸?”
高順道:“隔院住的是皇親,靈帝之母董太后家侄。”
麒麟點頭道:“哦,就是董承,原來跟董承那倒霉鬼當鄰居。”
高順到門外河中撈來一銅壺水,置于爐上煮起,方與曹操互相見禮,曹操自中平六年刺殺董卓未遂,便天下聞名,雖現(xiàn)為階下囚,卻令高順依舊不減敬佩。
高順洗出三個木杯,親手為曹操斟上茶,笑道:“久聞孟德兄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曹操謙讓數句,雙手捧著杯,心思不在高順身上,只問:“這位小先生如何稱呼?可是通曉天機之能,為何說董國舅是倒霉鬼?”
麒麟心里好笑,董承不就是被你殺的么?遂答道:“董國舅奉了衣帶詔,卻畏首畏尾,走漏風聲,誅賊不成反被賊殺,自然是個倒霉鬼。”
曹操瞇起眼,問道:“賊為何人?可是那西涼匪寇?”
麒麟笑了笑,不答。
“誰教你們選這偏僻地方……”呂布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麒麟笑吟吟道:“侯爺回來拉——”
呂布下朝后便得了親兵通知,然而在上林苑內轉來轉去,險些迷了路,兜得一肚子火才尋到自家門口。
呂布回家,高順忙起身前來伺候,麒麟卻是四仰八叉地攤著喝茶,曹操見麒麟不動,遂也坐著,惟妙惟肖地學麒麟說話:“侯爺回來拉——”
呂布轉頭去尋方天畫戟,便要當場砍了這倆人。麒麟卻好奇道:“董胖子把糧草全收繳起來了?咱們并州軍沒飯吃了?”
曹操聽到“董胖子”這稱呼,驀然爆笑,呂布卻峻容道:“是的。”
呂布大步進了屋內,見四處已收拾干凈,外加麒麟那句“咱們并州軍”令他心情好了不少,遂吩咐道:“麒麟進來,有事參詳。”
曹操跟著起身,道:“奉先吶——”
呂布怒不可遏道:“高順!把這家伙關到柴房去!”
“哎哎奉先老弟,容孟德說幾句……”曹操一面叫嚷一面被高順拖去了后院。
呂布悻悻道:“奸鬼!”
麒麟知道呂布向來不重視規(guī)矩,便跟著進了廳內,自尋了張矮榻坐下,高順收拾了曹操正要進來,呂布又吩咐道:“你去準備晚飯,張文遠,過來守著門,誰也別讓進來。”
外頭跟隨呂布回轉的一名小兵應聲,麒麟忍不住“喲”了聲,心想張遼這時候就跟在呂布身邊了?
麒麟好奇地朝外張望,呂布冷斥道:“又看什么?”
“沒。”麒麟屁股杵著木凳晃來晃去,問道:“朝廷上說了啥,董胖子不給你糧食?”
呂布沉聲道:“如今并涼二軍的糧食,軍需等消耗品一應掌在李儒手中,我給麾下將士發(fā)軍餉,還得去找那家伙報備,你是謀士,你出個主意,該怎么辦?把李儒殺了?”
麒麟駭然道:“怎能二話不說就提刀去殺?李儒刁難你了么?”
呂布想了想,道:“那倒沒有,但董胖……董賊按人發(fā)餉,侯爺想再增加并州軍人手,就瞞不過他了。”
麒麟恍然大悟,想必呂布早就打算遷都長安后招兵買馬,補充子弟兵人員,然而李儒也早就料到呂布動機,先一步牢牢抓穩(wěn)了軍餉以及口糧發(fā)放。
麒麟又問:“只有你這樣?其他將軍像董承他們呢?”
呂布嗤道:“什么車騎將軍,驃騎將軍,董承手下沒半個兵,來個人搶他女兒也守不住,能算將軍么?”
麒麟點了點頭,道:“你得把口糧多省點下來。”
呂布道:“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麒麟忙道:“不,不是讓你省餉擴兵,你得把省下的糧食拿來買名聲,送給天子與文武百官……”
呂布登時炸毛了,朝麒麟吼道:“我他媽自己人吃不飽,還得省下糧食喂那群飯桶——!”
麒麟忙道:“你聽我說……”
呂布怒不可遏,罵道:“滾出去!盡出餿主意!”
麒麟悻悻轉身出門,見守在門外的張遼臉色慘白,同情地看著自己。
呂布又喝道:“等等!滾回來!”
麒麟對著門叫喚道:“滾遠了,滾不回來!”
房內靜了片刻,呂布沉聲道:“還有一事,進來!”
麒麟只得推門進去,站在呂布面前。
鏤空的雕格外投入黃昏夕照,鋪于麒麟肩膀,他背光的面容朦朧不清,雙眼中閃爍著清澈的光芒。
呂布面朝夕照,瘦削英俊的臉龐上,兩道緊鎖的眉頭展開了,仿佛短短片刻間想明白了什么事。
呂布淡淡道:“你說得對。”
麒麟沉默不語,呂布又道:“司徒王允請我明日朝會后去他家喝酒,有何用意?”
終于來了。
王允的主動出擊意味著貂蟬的出現(xiàn),她會在不久后介入這個男人的生命,史上最富有傳奇色彩的一對情侶,即將在這個時代正式見面。
麒麟忘了先前的不快,分析道:“王允選擇了你,作為改變目前局勢的突破口。”
呂布不耐煩道:“別說那些聽不懂的,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麒麟正色道:“當然得去!”遂搬來矮凳,搖著小尾巴在呂布面前坐下,討好地說:“你要去見貂蟬了,明兒帶我去成不?”
呂布:“貂蟬是什么?”
麒麟煞有介事道:“這可是歷史性時刻!”
呂布:“……”
呂布一頭霧水,正要追問,麒麟卻道:“明天你帶我去王允家做客吧。”
呂布想也不想,一口回絕道:“不行,帶著你丟人現(xiàn)眼。”
麒麟:“帶我去嘛帶我去,我要去……”
呂布斥道:“閉嘴,否則便將你與那曹奸宄一并關進柴房里。”
麒麟只得不作聲了,少頃呂布吩咐開飯,高順擺上兩桌菜,一壺酒,麒麟為呂布斟了酒,呂布滿意了不少,遂指指另一案,吩咐道:“你也吃。”
張遼與高順還是在門外站著,麒麟臉皮再厚,也終究覺得有點不妥,訕訕道:“我也……有這個榮幸,和侯爺一起吃?”
呂布瞥了麒麟一眼,懶得應答。
麒麟又試探著道:“高大哥和新來的文遠……好歹都是一家人,不如……”
呂布把碗一放,吩咐道:“給臉不要臉,你蹲到廳外去吃。”
“別別。”麒麟忙不迭告饒,笑吟吟道:“蹲著吃飯不利于消化。”
當夜是麒麟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后,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晚。然而天蒙蒙亮,麒麟便被柴房中的“啪啪”聲吵醒了,看來曹操徹夜喂蚊,實是苦不堪言。
麒麟起了床,探頭探腦地張望,又擅自把曹操放出院來,并松了綁。
高順喂完赤兔馬,便在院里擺了早飯,曹操撓著被蚊子叮得紅腫的手臂,脖頸,不情愿地坐下。
清粥小菜,小米粥曹操吃得有滋有味,麒麟卻斷難下咽。
曹操笑道:“小先生在想何事?”
麒麟心不在焉道:“在想貂……”說話間呂布已穿戴好將軍袍,從房內打著呵欠走出,臉色一沉,道:“怎么又出來了?!誰讓你出來的?”
麒麟“嗨——”地笑道:“侯爺要去見貂蟬了?”
呂布莫名其妙,曹操便學著麒麟的語調道:“侯爺要見貂……蟬了?”說著十分疑惑,望向麒麟,問:“請教小先生,貂蟬是什么?”
麒麟神秘莫測地擺了擺手,呂布頓時有種被揶揄了的不爽。
高順喂完馬,也附和著笑道:“主公要去見貂蟬了?”
呂布炸毛道:“從今天起!誰再在本侯面前提到貂蟬這兩字,就拖出去打一百軍棍!把曹操給我關回柴房去!不要再讓他出來!”說著飯也不吃,匆匆上馬走了。
且話說那日正午,王允在家中設了私宴,董卓把持朝政期間,百官糧餉按人發(fā)放,克扣得極緊,乃至眾官員食不果腹。王允家翻遍米缸,不過湊得水酒三杯,雞鴨兩只,勉強擺了頓寒酸至極的酒宴。
溫侯自非沖著吃飯而來,王允只不住勸飲,酒過三巡,呂布略有點醉意,王允捋須道:“未知將軍成婚了不曾?”
呂布懶洋洋道:“鮮卑犯我大漢邊塞,家母舉家南遷,奉先投奔丁刺史后,母親去世,守孝三年,時局甚亂,不曾有人來說媒,怎么?”
王允聽其談到丁原舊事,不敢多說,把話岔開:“大好男兒,無非成家、立業(yè)二事,將軍如今正受朝廷器重,來日功名不可限量,令堂泉下有知,定甚感欣慰,來,喝酒。”
呂布想起亡母,神色略有點黯然,端了酒杯卻不便飲,王允又“呵呵”笑道:“只可惜洛陽女子,配得上將軍的也不多。”
呂布淡然道:“司徒說笑了。”心里只想喝完這杯就走。
然而此刻琴師落座,廳外院中翩翩行來一女,梳墮馬髻,上身穿淡綠色襦衫,衣襟極短,堪堪蓋住柔腰,粉色長裙束著修長大腿,直拖到地,隨手一擺,水袖俱化作無邊的風情卷了出來。
呂布微一錯愕,打趣道:“王司徒一把……年紀,家里還藏著美人?”
王允微笑不答。
只聽琴師十指間樂聲流淌不絕,那舞女傾身起舞,水袖虛托,身姿曼妙婀娜,呂布喝了口酒,安靜注視那舞女。
樂聲奏的甚是鏗鏘,只聽那女子開口便唱道:“游子悲其故鄉(xiāng),心愴悢以傷懷;撫長劍而概息,泣漣落而沾衣……”
呂布不禁動容,問道:“此曲何人所作?”
王允笑道:“小女閨房好友,蔡邕家千金所改,取自班彪《北征賦》。”
呂布心中有所觸動,不禁唏噓道:“鮮卑人頻犯邊關,我父逃得不見蹤影,母親帶我入關遷到并州,便是這曲里唱的味道。”
王允嘆道:“內憂外患,國如風雨飄搖,舉步維艱。”
那女子唱完一曲,樂聲停。呂布兀自呆呆出神,王允忙道:“來給將軍敬酒。”
少女便款款走進廳內,取了酒壺,拈著袖,略傾過身,珍珠般的雙眸一亮,呂布忙尷尬道:“這位是……”
說話間二人之手互觸,少女微笑道:“久仰將軍大名,今日終得一見。”
先前觀舞聽歌之時不察,此刻認真看了,呂布卻發(fā)現(xiàn)王允收的這婢女實是國色天香,較之董承之女不遑多讓,難得的更是眸內神采煥發(fā),充滿慧氣,渾然不似尋常人家庸脂俗粉。
少女為呂布斟上酒,呂布禮貌地湊到唇邊喝了一口,王允這才道:
“此乃老夫義女,名喚貂蟬。”
呂布“撲哧”一聲,瞬間一口酒噴在貂蟬臉上。
三掌立約巧使曹操
麒麟吃得很飽,于是癱在回廊下,望著秋日晌午長安的碧藍天空,手里拈著把羽扇,儼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麒麟從小耳濡目染,俱受他那不正經太師父的言傳身教,本事兒沒有,態(tài)度卻是繼承到了個中精髓。
有道是世間高人大抵滿嘴跑火車,表情神秘莫測,從這點看來,麒麟確實得了他太師父的真?zhèn)鳌?/p>
麒麟正在口若懸河地講故事。
“……后來下邳被水淹城,二愣子當了水里魚蝦,逃不出來……”
曹操、張遼、高順三人滿臉虔誠地聽著。
曹操聽來聽去,只覺麒麟隨口說的故事竟是頗有深意,仿佛預言般將自己與數名故交對號入座,聽得心驚,又忍不住問道:“于是又如何?”
麒麟以羽扇拍了拍,清澈雙眸中映出湛藍長天,皎潔云朵,又漫不經心道:“奸鬼和大耳朵就把二愣子給抓了,將二愣子捆過來。二愣子求饒說:‘算,既然被你抓住,以后就歸你管,我為你帶騎兵,步兵有你曹……’”麒麟一不小心,險些說漏嘴,忙笑道:“你帶步兵,我?guī)T兵,天下再沒人戰(zhàn)得過我倆。”
曹操哈哈大笑,謙讓道:“說得是,然后奸宄如何說?”
麒麟唏噓道:“大耳朵與那奸宄向來面和心不和,這時候大耳便從旁打岔,說:‘君不見丁……他先前兩位主公是怎么死的?’”
曹操不吭聲,麒麟又道:“于是奸宄打了個寒顫,把二愣子斬首,沒了。”
高順聽得云里霧里,一楞一楞的。
曹操卻沉吟不語,片刻后目光復雜,曖昧地笑道:“面和心不和。”
麒麟頗有深意地點了點頭,曹操又道:“既如此說,大耳兒如何不留著那二楞子陷害本……陷害他人?”
麒麟“噯”的一聲:“誰知道呢,有些事兒當時看不明白,過后再仔細想想……”
“曹——孟——德!”
呂布一聲怒吼,曹操忙不迭地自動滾回后院柴房里。
呂布本想忽視曹操的存在,然而這區(qū)區(qū)一名騎都尉,五短身材,猥瑣奸詐,竟得麒麟如此垂青,簡直就要騎到侯爺頭上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麒麟心照不宣地看著呂布雙眼,笑了笑:“回來了?”
呂布“唔”了一聲,徑自入內,麒麟話中揶揄之意盡顯無余,仿佛在嘲笑他墜入愛河,呂布也沒有說什么,心不在焉。
這就愛上了?麒麟忍不住心想,一見鐘情什么的可真玄幻,然而史書上說的,不就是呂布對貂蟬一見鐘情么?看來人類的愛情方式實在是很難懂。
“得騰出地方,準備迎接女主子了。”麒麟笑道。
高順微一錯愕,小聲道:“何意?”
未待麒麟解釋,呂布已在廳內道:“麒麟進來,有事問你。”
“你打算提親了么?”麒麟尋了個腳踏坐下。好奇道:“貂蟬很漂亮?”
呂布道:“前幾日,侯爺給你那蝴蝶玉墜子呢?”
麒麟警覺地問道:“干嘛。”
呂布道:“士為其主,休得多問,交出來。”
麒麟不滿道:“送了我的東西,怎么能再拿回去?貂蟬是人,我不是人?你要送定情信物給貂蟬,不會送點別的?”
呂布倒不動怒,道:“心思怎和女人一般?侯爺家底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玉墜子……”
麒麟懶懶道:“我倒是不計較,但以后你對手下將士呢?也指望個個不計較?身為主公,須得以將士為先,從未聽過誰把家眷放在前頭的,況且還不是家眷呢,你就這么著?”
呂布萬萬沒料到這樣也能被數落一番,他悻悻看了麒麟一會,麒麟但笑不語,原意只是旁側敲擊,目的達到,便掏出玉蝴蝶,說:
“拿去吧,我開個玩笑的。”
呂布接過玉佩,隨手扯了頸前金珠,朝麒麟手上一彈,拇指大小的黃金珠子在麒麟掌心滴溜溜直打轉。
麒麟不禁動容,道:“給我的?”
呂布道:“且收著罷。哪天侯爺高興了便賞你。”
麒麟悻悻道:“原來還不是送我的。”
呂布漠然不語,手上拿著玉佩,少頃目光渙散,看著門外,明顯思路又不知道岔了去哪。
麒麟:“……”
呂布一整天都不在狀態(tài),麒麟也不刻意提醒他,午后董卓派人來宣呂布前去議事,直至入夜,二人才又有了交談的機會。
房內點起數盞油燈,麒麟俯在矮案前,認真閱讀并州軍中的糧草調動,以及一卷朝中兵力布置圖。在麒麟投奔呂布前,糧草收支,兵士屯田俱由高順簡單核對。
麒麟卻心知此類資料十分重要,要熟悉董卓的城防,兵力布置就決不可錯過,須得趁著董卓目前還須倚仗呂布,將這西涼軍閥底細調查清楚,來日才有照應。
呂布漫不經心地靠在將軍榻上,現(xiàn)出古銅色赤\裸的上身肌膚,腰下蓋著一條毯子,在想貂蟬。
麒麟忍不住看了呂布一眼,心內暗自好笑。
呂布吩咐道:“去歇著,明日與侯爺出門一趟。”
麒麟道:“娶媳婦也要謀士出力?貂蟬心里本就向著你,你自己……主公英明神武,自己能解決吶!”
呂布蹙眉,麒麟竟是連他心里想什么都猜到了。
“何出此言?”
麒麟頭也不抬,答道:“貂蟬本就喜歡你,崇拜你,郎情妾意,一拍即合,你還擔心什么?”
呂布動容道:“此話當真?”
麒麟正抬頭,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呂布腦袋上狗耳朵立起來,舌頭伸著快活地呼哧呼哧喘氣的錯覺,遂哭笑不得道:“是的,侯爺,你會在不久的將來,和貂蟬順利成親,不用緊張。”
這話無異于給呂布吃了一枚定心丹,呂布倏然間興奮了,正要起身,忽又意識到自己□,忙按著毛毯,問:“你如何得知?”
麒麟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了。
有的話不能現(xiàn)在說,麒麟心里很清楚,然而呂布卻說:“卜一卦,說與侯爺聽。”
“沒什么好說的。”麒麟打了個呵欠,起身道:“屬下睡覺去了。”
呂布蹙眉道:“你平日不是啰嗦得很?”
“明兒你和貂蟬定了情,記得注意董賊啥時候去王允家喝酒,回家給我說一聲,我好想辦法……”麒麟走出廊外,聲音漸小,呂布道:“與董賊又有何干?”
麒麟站在院子里,一地銀光如水,曹操在柴房中朗聲道:“夤夜觀月,麒麟先生有何感慨?”
麒麟答道:“月亮像個餅。”
曹操:“……”
麒麟回房,扯了張紙攤開,取來筆墨開始寫信:
親愛的太師父:
見信如面。
武力值破表的笨蛋美男子談戀愛了,千古一醋鳳儀亭風波即將上演。
我打算試走一下別的途徑,原先的結果對呂布不太公平,按照歷史(?),貂蟬在和呂布定情之后,王允會把她一女嫁兩家,又介紹給董卓。
我不想讓呂布因為貂蟬殺董卓,這樣對他的名聲很不好,董卓應該有其他的死法,我打算先找個機會,混進皇宮里找劉徹商量看看,說不定他能交給我一道詔書,再以劉徹的名義除掉董卓。
這起碼會比搶老婆好聽點。
浩然師叔說,三國時代的人都很有心計,我為什么更覺得他們比較單純,曹操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樣,一肚子壞水。
一見鐘情感覺很奇怪,聽說浩然和子辛師叔也是,太師父,你和師父也是一見鐘情的么?
這里的菜很難吃,我開始想念您的石板燒魚了。
——小黑。
翌日,麒麟依舊被曹操拍蚊子的聲音吵醒,他打了個呵欠,洗漱完后乏味地站在院子里。
呂布上朝去了,幾名親兵做好了早飯,高順、張遼、曹操圍坐一案,沒人動筷子,麒麟坐下后方各自開動。
四人閑聊幾句,無非是談點長安八卦,誰家未出閣小姐漂亮,誰家少爺愛闖禍之類,張遼初來乍到,只睜著眼睛聽。
曹操于洛陽當差近十年,對京都之事了若指掌,風趣說起舊事,談及官員的性格寥寥幾句,盡數切中要害,十分精準。
“那么王允呢?”麒麟忽好奇問。
曹操莞爾道:“王司徒出身山西士族,近二十年前與中常侍張讓爭斗落敗,隱居中平縣六年,直至大將軍何進掌權,王允方再度出仕,任河南尹。”
麒麟想了想,評價道:“能忍,是只老烏龜。”
曹操頷首道:“韜光養(yǎng)晦,成人之不能。”
正說話間,一名涼州軍士于院外快步行來,通報道:“早朝已散,將軍先行一步,追之不及,郎中令索要城防名單,午時前交到宮中。”
呂布早朝后便不知去向,料想是去王允家了,李儒索要,必須派人送進宮去,不能耽誤了時間。
麒麟心頭一動,尋思正碰上一個極好的機會,便打發(fā)了那人,入內取來長安城防名單。
高順道:“你不必親自進宮,尋個將士遞到未央宮外就是。”
麒麟答道:“不,我想見見宮里一個人,還得有人陪我去走一趟。”
進宮目的是為了見獻帝,自己剛來到這個時代,對官僚,后宮等級制度不太熟悉,要如何尋到幽禁深宮的劉協(xié)?
張遼原本是丁原手下的人,身為并州軍一員,此時也是初逢提拔,對皇宮中應該并不熟悉。
高順雖是心腹將領,卻只負責行軍布陣,較少參與呂布朝廷中事,這兩人都不合適。
需前朝舊臣帶路,方能面見漢天子劉協(xié),麒麟想的是過隔壁去,找鄰居國舅董承,然而曹操卻會心一哂,仿佛猜到麒麟所思,慢悠悠起身。
“我陪麒麟先生走一遭罷。”
張遼道:“曹孟德,董相千金懸你人頭,如何能進宮去?被抓住事小,連累侯爺事大,決計不可。”
讓曹操跟著雖有點行險,然而有他在,要說服獻帝下詔書卻是容易得多。麒麟眼睛一亮:“無妨,曹大哥陪我進宮,就這么說定了。”
張遼與高順一齊色變:“萬萬不行!”
高順深知此事嚴重性,執(zhí)意不允,麒麟只得讓步,讓張遼也跟著,再三允諾會避開董卓李儒等人,又道:“這事如果辦成了,對侯爺有莫大好處,出事我一人擔著,你們再把奸細通敵名頭按我身上就行了,成不?”
謀臣一向只需對主公負責,麒麟向高順解釋這許多,已十分尊重他的意見,高順只得作罷,眼睜睜看著三人離了上林苑朝未央宮去不提。
且話說長安城內三宮六苑,三宮為西漢時期所建,分長樂宮、未央宮、建章宮三處,俱是層碧疊金,氣勢恢弘。
董卓附庸風雅,朝會定在長樂宮,退朝后議事殿又選于未央宮,來回車馬奔波,直如暴發(fā)戶買了大房子般氣派,連帶獻帝與朝臣也被折騰得疲憊不堪。
麒麟于馬車上展開那名單,將士名字都是呂布親筆所批,隸書字跡瘦削,頗有風骨,曹操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莞爾道:“中郎將的字倒是漂亮。”
麒麟“嗯”了聲,頭也不抬,解釋道:“呂布從前在丁原麾下當主簿,左撇子還寫得一手好字,搬家那會見過他臨的小篆帖……你看什么?曹兄?名字都記下來了?”
曹操尷尬一笑:“麒麟先生來日有何抱負?可愿為國盡忠,為匡扶漢室出一份力?”
麒麟收起名單,無所謂道:“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證侯爺別陰溝里翻船就成……曹操,你知道我要去找誰吧?”
曹操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片刻后又道:“我助先生成此事,先生以何報我?”
這話一出,張遼便面現(xiàn)不悅之色:“你如今身為階下囚,還圖報答?”
麒麟示意無妨,問:“階下囚也有不幫忙的自由,你想要什么?讓我放你走?”
把曹操放走麒麟倒不如何介意,反正他遲早也要走的,歷史上曹操被抓回來本就是個錯誤,將他殺了吧,麒麟不敢,況且人還沒做什么罪大惡極的事,以后的情況更說不準;留他在呂布身邊吧,也不可能控制得住,思來想去,最后還是只得放人。
曹操微笑道:“既如此說,事成之后,便求先生一諾。”說著伸掌。
麒麟點點頭,與其互擊三掌,算是答應了曹操一個還未出口的要求。
一紙絲錦婉挾獻帝
入未央宮,麒麟卻不忙前去董卓處,先隨著曹操打聽消息。
洛陽遷都至長安,宮中地形曹操認不得,然而宮內執(zhí)事大部分還是老人,昔年曹操與大將軍何進合謀,除去外戚與宦官時,曾重金買通宮內眼線,此刻一問便知獻帝被軟禁在何處。
張遼遞了文書,三人避開宮內哨崗,朝未央宮最深處行去。
“李儒不在。”張遼小聲道:“萬一董卓派了人把守偏殿,又該如何?”
麒麟反問道:“你說呢?”
張遼沉思片刻,道:“我去為先生引開他們?”
曹操走到假山后小解,有意地避開了他們的談話。
張遼道:“只不知先生面見皇上有何用意,談多久,須大致道來,文遠方可酌情行事。”
麒麟道:“要怎么引開?我需要說服皇上,讓他頒我一道密詔……我的計劃你聽聽……我想的是找沒人的地方,從窗戶或者殿頂上鉆進去,只要讓曹操見到他就行了,咱倆望風也沒關系。”
張遼道:“密詔?”
麒麟點了點頭,心想不必瞞他,遂道:“讓皇上頒一道誅殺董卓的密詔。”
張遼霎時間臉色鐵青,直直盯著麒麟,麒麟淡定自若地笑笑。
兩名少年差不多年紀,俱穿并州營親兵服色,站在御花園中竊竊私語,那時間又有數十人從庭廊下轉過來,蹙眉道:“什么人?”
張遼與麒麟馬上停了交談,見是名文士帶著十余涼州軍士兵,離開漢天子住的承明殿,朝金華殿去。
張遼抱拳道:“末將替中郎將送封文書入宮,剛遷都,宮里道路不認識,勞煩先生指點。”
那文士不悅道:“所送何信?”
張遼搖頭表示不清楚,文士又道:“送給何人?”
麒麟接口道:“郎中令李儒。”
文士笑道:“我便是李儒,你們來送城防名單的?”
張遼愕然,李儒以羽扇指指御花園曲徑,道:“繞到假山后,于東門沿直路出闋。”
張遼與麒麟躬身抱拳,匆匆離開,與假山后的曹操匯合。
李儒不虞有詐,看了片刻便帶著手下轉身離去。
三人窺見李儒走遠,麒麟又拐了回來,朝承明殿中張望,曹操問:“現(xiàn)如何?”
李儒來巡過一次,料想剛欺負完獻帝找樂子,此時承明殿外只有兩名守衛(wèi),其余人俱護送他離開。麒麟吩咐道:“文遠在門外望風,我們進去看看。”
麒麟一手按著窗欄,敏捷翻身,躍進殿內,曹操緊隨其后,二人安靜地一個低伏,消去落地聲,曹操掃了殿內一眼,便拉著麒麟沿殿邊躡手躡足轉入內間。
內間只有兩人,一名堪堪十歲的小孩身著漢天子朝服,對著鏡子出神,正是劉協(xié)。身旁則有另一名窈窕少女親手服侍他摘下朝冠。
那少女于鏡中窺見兩名并州軍士,正要驚呼,劉協(xié)忙伸手按著她的嘴,問:“什什什……什么人?你們,奉誰的命令來的?”
少年皇帝眼神中現(xiàn)出一絲惶恐無助,語氣卻極為鎮(zhèn)定。
麒麟完全未料到獻帝年僅十三歲,卻少年老成,躬身道:“臣是中郎將呂奉先麾下參軍麒麟,奉命前來探望陛下;噬线^得可好?”
獻帝道:“早、早朝時候……不剛見過么?”
麒麟:“……”
曹操笑了起來,小孩畢竟是小孩,終究露了本性。
曹操摘下兵帽,笑嘻嘻道:“皇上可還記得臣?”
那少女低呼一聲,道:“你是……騎都尉曹操?”
曹操禮貌一躬,道:“正是臣下,您是董貴妃?”
少女道:“外間宮女都是李儒安排的人,臣妾先出去守著。”
董貴妃轉過屏風,喚來一名宮女,吩咐幾句不可打擾的話,遣了宮人,站在殿中等候。
曹操獻七星刀刺董之事早已傳開,劉協(xié)得見此人,心內再無疑慮,語氣中充滿懇切,問:“曹愛卿是來救朕出去的?”
曹操讓出身后麒麟,道:“皇上稍安,麒麟先生早有計較,當再不似前番功虧一簣。”
麒麟朝獻帝道:“請皇上下一道詔書,中郎將呂布正在苦候,只要一有機會,定將手誅董賊,一洗我漢室之恥。”
獻帝道:“呂布……他不是董相國的義子么?為何會幫朕?”
麒麟道:“身在曹營心在漢。”
曹操:“?”
獻帝:“?”
麒麟:“……”
麒麟改口道:“有都騎尉在,皇上還信不過么?”
獻帝戰(zhàn)戰(zhàn)兢兢:“可有十足把握?若事情再度敗露,該如何是好?”
麒麟心內嘆了口氣,早先還存了一絲僥幸,從這句話看來,獻帝確實不堪輔佐,或許是先前曹操刺董失敗,董卓反復盤問劉協(xié),給這名十來歲的少年留下了心理陰影,導致機會臨近,卻缺失了勇氣。
曹操插口道:“陛下不必擔心,臣等定將一力承擔,決不會將陛下供出來。”
麒麟聽得額上爆青筋,曹操實在太奸詐,要賣命去殺董卓的又不是你,虛攬了樁功勞不帶臉紅。
況且那話半是安撫,半是忽悠,詔書都下了,討賊的時候獻帝怎能脫了干系?獻帝隱約覺得不妥,卻看曹操在側,遲疑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頭。
麒麟鋪紙,曹操磨墨,獻帝十分緊張,落筆時那手兀自發(fā)著抖。
曹操專注地看著獻帝的字,劉協(xié)字跡娟秀,如女子之筆,十分易認。二人沉默不語,只聽得見劉協(xié)粗重的呼吸,麒麟心里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數年后,呂布將與此時磨墨的曹操成為死敵,后者更將獻帝擄到許昌軟禁,做著與董卓相同的事。不知到了那時,再與曹操相遇會是怎么一個心情。
窗外一聲唿哨,張遼在報信!
曹操與麒麟瞬間緊張起來,卻不敢表現(xiàn)出絲毫不妥,只怕影響了獻帝。
又一聲,張遼在催促,有急事,麻煩來了。
獻帝落筆如云,曹操取來朱砂盒,端著打開。
獻帝看了一會,麒麟淡淡道:“皇上,中郎將乃是忠狗一只,此事敗露,臣等小命不保,皇上頂多只是挨董賊一通訓……”
獻帝閉上眼,在絲錦詔書后按了指,血似的殷紅。
曹操與麒麟終于松了口氣,麒麟又躬身道:“非常之時,恕臣失禮了,告退。”
曹操催促道:“快走。”
獻帝道:“你們一定得……一定得成事啊!”
麒麟:“一定!一定!”
麒麟與曹操溜到窗邊,兀自嘀咕:“膽小怕事,怯懦遲疑,難怪被董卓關了這么久……”
曹操小聲道:“自先帝被李儒強灌了一杯毒酒,皇上就嚇壞了,須怪不得他,不過是個孩子……”
麒麟明白了,劉協(xié)之弟劉辨因董卓“廢立”之事被殺,劉協(xié)印象深刻,對董卓、李儒等輩畏若豺虎,倒也怪不得他。
麒麟忍不住又嘲道:“你十三歲都懂殺人搶媳婦了怎么說?”
曹操霎時間臉色從白轉青,又從青轉紫,尷尬無比:“賢弟如何得知?!”
麒麟哂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快快,先出去再說。”
曹操哭笑不得道:“賢弟饒了愚兄罷,莫翻愚兄家底。”
張遼打了個唿哨,催促道:“快走啊!董賊要來了!”
曹操剛翻出窗沿,未央殿外已傳來通報。
“董相國到——!”
眾宮女躬身,董貴妃忙轉入屏風后,曹操淡定自若,翻了出去,麒麟正要躍起,已聽一蒼老聲音喝道:“何人在殿內鬼鬼祟祟?!出來!”
麒麟深吸一口氣,不防董卓眼力竟如此好,隔著上百步能看到殿內角落,道:“你們快走。”
曹操看了麒麟一眼,麒麟將詔書塞給曹操,吩咐道:“放心。”
曹操倒也識相,轉手便將詔書給了張遼,二人閃到殿外御花園對面庭廊中,遠遠看著未央殿。
麒麟好整似暇轉身,扶正兵帽,單膝跪地,道:“末將恭迎董相國!”
“唔?!”
董卓大驚失色,本是隨便喊喊,每次來未央宮俱要虛張聲勢一番,沒想到今天真抓住個人,難以置信道:“并州軍的人?誰讓你來這里的?!抬起頭來!”
麒麟抬頭,目光與董卓身邊的李儒對上,雙方呆了一秒,李儒馬上道:“此人定不是呂布麾下!他多半是奸細!”
麒麟忙擺手道:“不不,末將不是奸細。”
李儒問:“你叫何名?方才與你同來那人呢?”
麒麟既然敢留下來,便早有準備:“末將名喚麒麟,是呂中郎親隨,李大人盡可放心,絕非奸細,有金珠為證。”
他一手探到自己衣領,尾指勾住脖上紅線,扯出貼身佩戴一物,正是李儒替董卓贈予呂布,呂布又隨手交給麒麟的金珠。
呂布得金珠與赤兔,成功被李儒策反,殺了丁原一幕依舊歷歷在目,董卓對那物事記憶極深,一見之下便認了出來。
二人俱是動容,呂布既會把金珠轉送他人,面前此人對他來說定是非同小可,“愛將”二字仍輕了,說不定還是親戚。
董卓大手一揮,冷冷道:“你到皇上寢殿中來究竟有何事?今日若不說個明白,奉先兒也救不得你!”
麒麟心念電轉,隨口道:“末將遷都時與呂大人守過天子龍車,當時與皇上交談幾句,皇上令末將得空入宮,順路來與他說說話解悶。”
董卓瞇著眼,緩緩踱到麒麟身前,繞了個圈,仔細端詳麒麟,又問:“真的么?本相咋就沒見過你?”
麒麟低聲道:“末將從前一直住在九原,前些日子才來投奔呂中郎,方才與末將同來,見過李大人的那人乃是張遼張文遠,他先自走了,相國可遣人喚他回來……皇上?”
劉協(xié)在屏風后嚇得魂不附體,董貴妃柔聲道:“回相國,確是如此。”
李儒使了個眼色,意思呂布身邊人,不可亂來,董卓點了點頭,表示收到。
董卓忽然哈哈大笑,道:“可造之才,見了本相竟絲毫不懼。”
麒麟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微笑道:“相由心生,相國心中仁慈,面容和藹,是呂中郎義父,緣何生懼?”
董卓笑聲一收,又道:“那你為何爬窗?焉知不是心中有鬼?!”
麒麟答道:“末將山野小子,不懂規(guī)矩,怕沖撞了相國。”
李儒連使眼色,董卓正與呂布在蜜月期,知道不可太難為呂布的人,又看麒麟年紀不大,多半也是來當獻帝的玩伴,便吩咐道:“罷了,你退下吧。”
麒麟躬身告退,臨走時獻帝忽道:“麒麟,你……有空多來陪朕玩。”
麒麟恭敬道:“末將遵旨。”說畢裝出一副笨手笨腳的模樣去爬窗,董卓怒道:“走大門!”
麒麟賠笑道:“是、是……”
數人被麒麟逗得笑了起來,紛紛心想不過也是個小孩,走出殿外,便聽到董卓中氣十足的教訓:“陛下吶陛下!你要老臣怎么說你?!這么大個人還惦記著玩……”
麒麟出了未央宮東闋,張遼早已等在門外,道:“董老賊沒為難你?”
麒麟笑道:“沒事,本來就不怕他,這玩意兒得先給我,今天的事誰也別說。”說著順手接過張遼手中詔書,又問道:“曹操呢?”
張遼愣在當地。
麒麟道:“什么時候走的?”
張遼道:“不好!我忘了,這下麻煩了!方才我與他出了承明殿……那廝……”
麒麟忙道:“走了是吧,沒關系,走了就走了。”
張遼大難臨頭:“如何是好?這下回去怎么交代?”
麒麟安慰道:“我負責交代,既然擊掌為誓,就有我的理由,文遠不用多想。”
曹操完全可以不走,麒麟知道他初始的意圖只是殺董,行刺失敗才逃離洛陽,如今勝利可待,為什么不留在長安?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麒麟琢磨不透,既然走了,只得隨他去了。
麒麟剛到府中,還來不及與高順說曹操逃跑的事,表白成功的呂布也回來了。
呂布簡直是心花怒放,沐浴于愛河中,站在門口笑了一會,九尺男兒全身上下,到處散發(fā)著粉紅色的桃花瓣。
麒麟就知道是這樣,笑吟吟道:“回來拉?”
呂布微笑道:“回來拉。”
麒麟又問:“我說得沒錯吧?”
呂布握拳道:“沒錯!”
麒麟大笑,呂布意識到不妥,斂了笑容,咳嗽一聲,道:“高順張遼都退下,麒麟過來,有事問你。”
麒麟在馬廄的欄桿上坐下,呂布人高馬大,絞著手臂,倚在他身邊的柱子旁,道:“那個……”
麒麟笑道:“主公,給你說個事,千萬別生氣。”
呂布:“?”
麒麟道:“先說好,不打我。”
呂布不耐煩道:“快說。”
麒麟老實道:“曹操跑了。”
呂布蹙眉道:“怎么跑的?你們沒看住他?”
麒麟訕訕道:“我早上放他出來遛了個圈,忘把腳上繩子拴回去,他就走出門去,一不留神就跑拉。”
呂布:“……”
呂布怒道:“為何不派人去追?”
麒麟賠笑道:“我想養(yǎng)著也是浪費糧食,又不能把他怎么著,不如就放他走了。”
呂布一想也是,隨口道:“罷了,由他去吧。”
麒麟早知道今天呂布心情會很好,不怕他發(fā)火打人,遂問道:“你和王允女兒定親了么?”
呂布精神一個振奮,道:“定親該如何做?娘說過,成親要備下聘禮,請人說媒?我找義父去提親?”
“不!”麒麟心想這時候找董卓去說媒才真的是腦子進水了,道:“先給我點時間,我去查查看,明早告訴你。”
呂布道:“那此事就交予你了,將一應禮節(jié),要準備的聘金,如何裝點門楣,都去查清楚。”
麒麟點了點頭,忽然見到呂布背后貼著張紙。
麒麟:“???”
呂布除非行軍打仗,平日在朝俱是穿的輕皮甲,不佩披風肩扣,以方便活動。今天呂布回家時背后居然被人貼了張紙,誰那么彪悍能在武功高手背心神不知、鬼不覺地;ㄕ?
麒麟把那張紙隨手扯了下來,呂布正看著院里花草出神,轉頭道:“怎么?”
麒麟:“……”
麒麟忙把那紙揉成一團,道:“沒什么,我先去想想。”
“快去。”呂布催促道,繼而雙目失神,繼續(xù)神游狀態(tài),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麒麟回房帶上門,展開那紙團,一蹦三丈高。
親愛的小黑:
太師父和你浩然師叔最近在研究“家具型多角度全方位時空隧道定點迅速傳送法”,簡稱“抽屜式時光機”。
或許研究成功后,可以在不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不引起能量風暴的前提下,一起傳送過來當你的智囊團。
在十大圣人新制定的平行世界規(guī)則下,將修為越高的人送進玄門,就越容易引起時空斷裂,我可不想釋放太多能量引起天雷,更不想一穿越就迎來華麗的九天雷劫,現(xiàn)在先用一張紙作為實驗,希望你能收到。
如果預計不錯,落點應該在呂布的背上。
目前的實驗難點在于你浩然師叔不太配合,每次都嚷嚷虛脫,太師父正在努力安撫他。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可以在三國時代勝利會師,拳打太上老君,腳蹬元始天尊,千秋萬載,一統(tǒng)天下……先不提這個,再啰嗦一張紙寫不下了。
小黑,看了你的幾封信,我老人家十分欣慰,你的設想在理論上完全可行,但實際操作起來難度很大。
戀愛中的人都沒有理智,王允就是利用了這點,否則呂布與董卓的利益關系無法破除。
我個人認為,修一面墻比拆了重建要更方便,只要讓呂布意識到董卓是他愛情之路上的障礙,將計就計,一張密詔就可以為這未開場的狗血三角戀完美地畫上句號——不用出現(xiàn)一女嫁兩家的爛俗戲碼。
當然,王允一定覺得讓貂蟬被臨幸效果更好,不是老頭兒自己去,他也不會少塊肉,然而,呂布既然是美男子,我倒建議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果然還是太啰嗦,紙寫不下了。
麒麟:“……”
字小了很多,麒麟艱難地辨認。
信中內容:
人類的政治,權謀是一種藝術,合格的政治家同時也是藝術家,你認為三國時代的人單純,原因在于大部分人的心智趨向于陽謀,而非陰謀。
王允的連環(huán)計是陰謀的一種,不足為哂。
陰謀可以人為識破、解除,中間一環(huán)受到干擾,便會導致一個連設計者也無法收拾的爛攤子。
陽謀卻帶著發(fā)起者強烈的個人風格,像官渡決戰(zhàn)之于曹操;江東聯(lián)盟之于孔明;荊州復得之于陸遜;它令人無從躲避,無從破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局勢中。
陽謀不唯一,它是戰(zhàn)略與戰(zhàn)術的大一統(tǒng),像“三分天下”的設想就同時由魯肅、孔明、荀彧等人各自向他們的主公提出。
時代的智者具有前瞻目光,他們思考的切入點有異,真正預見卻殊途同歸。
牽一發(fā)而動全局,陽謀家具備觀察情勢的眼力,蟄伏等待的耐心;有起手無悔,一著定江山的勇氣,而不是目光短淺,把勝負定在未來幾天,幾個月,幾年。
三國的陽謀家們能夠放棄短暫的既得利益,追求更遠大的目標。
通過你前幾封信里所說,已初步形成了陽謀家的觀念,從業(yè)資格證書我就不郵寄過來了,開一次玄門很麻煩,否則你浩然師叔又要哭爹叫娘的。
我相信你能把它處理得很藝術。
漢獻帝是個很好的打卡機,建議你想辦法把他弄到手供起來,不時上點潤滑油,每天讓他幫你蓋玉璽。
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的,要注意身體,不要亂吃街邊賣的東西,晚上早點休息,天冷記得給自己加衣服加被子,別著涼。
——你的太師父。
落拓陳宮走投侯府
翌日午飯時,呂布端著碗,坐在案前自顧自傻笑。
麒麟:“……”
高順:“……”
張遼:“?”
呂布意識到幾名愛將都在看他,咳了一聲,數人把目光收回,麒麟撓了撓頭,道:“主公飯后要……去王司徒家?”
呂布道:“這還用問?”
麒麟點了點頭,道:“主公既與王家小姐已經相識定情,就不用媒人。”
麒麟昨日四處打聽,最后終于整理出了結婚的流程。漢代媒人地位不似后世般重要,也沒有必須通過父母安排說媒來決定婚姻的說法,媒人只起到與待字閨中的少女傳遞信息的作用。
呂布問:“卜姓呢?”
麒麟道:“初卜也不用,我昨夜占了。”
呂布點了點頭,道:“你說了算。”
秦漢兩朝禁止直系,旁系通婚,男女婚前需問兩次卜,頭次卜姓,請求蒼天昭示,雙方祖宗是否同姓。
姓與氏由戰(zhàn)國時代發(fā)展而來,歷經兩漢數百年已形成完整體系,不同姓又是血親的機率小到可以忽略,麒麟干脆省了這一環(huán)。
麒麟抹了嘴,回身去書架上翻禮單,展開:“于是就得去下聘,隨時都可以,不用挑日子,聘完以后再二卜,選婚期。”
麒麟道:“聘禮有茶葉、鹿皮、鹽,這三樣是必須的,其余要看士人和平民……出身不同,聘禮也不一樣……”
呂布忽然道:“我祖父是武將,族中無人出仕,我娘從前是大戶商家的女兒,她家也不是士族,嫁給我爹以后開了個染坊。該算平民還是士人?”
麒麟心內好笑,呂布倒是老實,幾句話就交了本,或許真沒把自己和高順、張遼當外人,揶揄道:“那便是平民,聘禮可以給少點,不虧本。”
呂布略有點惆悵地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何事,片刻后道:“如今也封侯了……”
麒麟笑道:“得按都亭侯的份送?六十金。主公既喜歡她,多送點也無妨,畢竟王家女兒養(yǎng)了這么多年……”
高順道:“不合適罷,以后王司徒一家,說不得要仰仗主公,還想給他們送多少聘禮去?”
麒麟附和道:“對喔,嫁女嫁高,娶媳婦娶低,英雄不論出身,況且主公還是董相國義子。”
高順表情略有點不悅,仿佛不太喜歡王允將女兒嫁給呂布的做法。
呂布道:“多送點罷。”
麒麟道:“對喔,還是多送點。”
高順怒目而視:“麒麟先生!”
騎墻派已笑得肚疼,打趣道:“馬上要位極人臣了,不多送點還等以后補么?送一百金好了,還要四十石米、面、酒……這些我再去籌備,主公不用操心了。”
呂布道:“等等……什么位極人臣?說來聽聽?”
麒麟取了枝筆,添添改改,漫不經心道:“主公再過十天半個月,就要晉封溫侯,領奮武將軍,儀比三司。”
呂布:“……”
高順道:“如何得知?!”
麒麟莞爾道:“老天爺告訴我的。”
高順張著嘴,好半晌方回過身來,忙道:“恭喜主公!”
呂布謙虛道:“哪里,哪里。呵呵!”
張遼已經聽得完全傻了,剛升調上來,從未領教過麒麟的本事,只知這家伙習慣滿嘴跑火車,不著邊際地胡扯,然而他說儀比三司便能成了?
張遼完全不敢相信,侯位,將軍尚可接受,儀比三司可是如司徒、司馬、司空的大官!真正位極人臣,風光無限,那董卓呢?
呂布想了半天,終于也覺得不對勁,道:“那董賊……董相國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麒麟合上禮單,扔給高順,高順劈手接住,前去采買。
高順出門,呂布吃過茶便要去見貂蟬,張遼忙去牽出馬來,呂布朝麒麟道:“你也去,我與司徒大人商議婚聘時,你須得在一旁用心聽著,看清眼色,有甚么漏了的,回來添上。”
麒麟不料這莽男人倒也細心,只得莞爾道:“主公先去,我隨后就來。”
呂布拍了拍赤兔馬鞍,漠然道:“走。”
麒麟只得踏著呂布的戰(zhàn)靴,翻上馬去。
呂布騎馬素來不載人,馬從其主,于武將生涯中,一匹戰(zhàn)馬的地位更甚于愛妻,豈是他人可輕易共騎、亂騎、強騎?
將麒麟帶回并州營時本是破天荒頭一次,呂布昔日記念麒麟救命之恩,便不在意那許多——畢竟戰(zhàn)場上中暑,栽在山野叢林中極是危險,若非有這小兵隨侍,呂布昏倒后被孫堅軍追上,后果不堪設想。
外加麒麟年歲不大,呂布只將其視作小廝,麒麟之計經數次時局考驗,俱無謬誤,成日嘴里“貂蟬”念叨,;u萌,仿佛知其心事一般,令呂布親近之意更顯,便不再計較這許多。
麒麟知道不可恃寵而驕,只安份坐著,呂布策馬轉過正街,入了偏巷,路旁行人紛紛躲避。
呂布忽道:“你昨日進皇宮去見了天子?”
麒麟老實道:“嗯。”
麒麟沒敢多說有關密詔之事,還不是時機,呂布卻冷冷道:“聰明一世,糊涂一時,見天子作甚?不知董賊防侯爺防得緊么?”
麒麟道:“就見這一次,再不進宮去了。”
呂布道:“今日朝上郎中令李儒提起你,侯爺正好遞了軍職改換,讓你當了帳前參軍。”
麒麟:“哦。”
呂布:“……”
麒麟笑道:“謝恩!謝主公隆恩!”
呂布正要說點什么,王允家到了。
籬墻內兩名女子坐在一處,俱是秀靨如花,一名身著藕色裙,一名穿青羅紗,亭下一池秋水,幾片破敗荷葉下游魚來去,甚是自得。
呂布駐馬眺望,道:“文姬?”
兩女子小聲談笑,綠衣女正是當朝大儒蔡邕獨生女蔡文姬,蔡文姬遠遠道:“侯爺今日怎么走的后門……”
話未完,呂布長腿一跨,下馬。
麒麟瞬間來個全身前俯,牢牢貼在馬背上。
呂布膝彎一掠,腳從麒麟背后掃過,麒麟配合堪稱完美,竟沒被這家伙掃下馬來。
亭中兩女見此滑稽場面,一齊笑得花枝亂顫。
呂布回頭看了麒麟一眼,莫名其妙。
麒麟哭笑不得,作了個“趕人”的動作,道:“我牽馬到前庭去。”遂牽過赤兔韁繩,呂布已大步進了王允家后院。
麒麟牽馬穿過邊廂,忍不住轉頭望去,只見亭內秋水瀲滟,兩名少女國色天香,柔語如燕,呂布俊臉微紅,與貂蟬,蔡文姬說著什么。
那時間貂蟬俏眼如絲,恰好抬目望來,與麒麟的目光對上。
“那小哥是……侯爺的親兵?”貂蟬別開視線,柔聲問道。
呂布只看著貂蟬,渾不關心旁的事,答:“帳中小軍師,戰(zhàn)場上撿回來的。你們在談什么?”
小軍師麒麟牽著赤兔,到王宅的馬廄邊站定,等候呂布與貂蟬見過,再到前廳拜會王允。
王允退朝后便大門虛掩,須得過了午時方大開待客,麒麟將赤兔牽到馬廄,忽見前院門房外站著一人,也是前來拜會王允的。
那人是名文士,一身樸素布衣,風塵仆仆,立于門外耐心等候。
“你來早了。”麒麟道:“未時再來。”
文士自若道:“無妨,在下于此候著就是,小兄弟是王司徒府上的人?”
麒麟心中一動,這文士看上去不似長安人,興許是前些天洛陽遷都,慢到一步的漢家文臣。
然而遷都換朝就如吃流水席,先到的人自然吃到好菜,遲來的人卻沒官當了。呂布麾下最缺的便是謀士,麒麟忽起一念,道:“我叫麒麟,也是來做客的,先生怎么稱呼?”
文士拱手道:“吾乃陳宮,字公臺,未知麒麟小兄弟是長安何家主事?”
麒麟這一驚非同小可:“你是陳公臺?”
陳宮,中牟縣令,于中牟緝住曹操,長談后棄官隨曹操而走,抵達兗州后因殺邊讓一事與曹操反目,改投呂布,后成為呂布帳前第一謀士……當然,也是唯一的一位謀士。
而后呂布白門樓身死,陳宮不愿投降,唏噓唯今之天下,無人可投,遂引頸就戮,死于曹操刀斧手下。
陳宮終究是會投奔呂布的,麒麟心中忽然有種親切感,似乎找到了同事。然而他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于長安?按照正常發(fā)展,陳宮應當追隨曹操,直至兗州之事后方改投呂布。
會千里迢迢到長安來,原因只有一個,他是來想方設法營救曹操的。
麒麟打量陳宮許久,笑道:“曹操已被我放走了,公臺兄不必擔心,昨天剛出長安。”
陳宮臉色立馬劇變,麒麟神秘地作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借一步說話……”
呂布疑道:“去哪?”
呂布泡完妞,從庭廊下轉出,麒麟忙回身介紹道:“這位是陳宮先生。”
呂布蹙眉打量陳宮,麒麟又朝陳宮道:“這位是我家主公,都亭侯,建威中郎將呂布。”
呂布咳了一聲,厭惡地點了點頭,吩咐麒麟道:“跟我進來。”
陳宮上前一步,呂布不悅道:“沒叫你。”遂領著麒麟進去見王允。
貂蟬與蔡文姬嘻嘻哈哈地從邊廊后走來,微帶厭惡地橫了陳宮一眼,沒搭理他。
陳宮只得攏著袖,站在馬廄外曬太陽,赤兔厭惡地打了個響鼻,示意他走開點。
王允六十有余,養(yǎng)生美容午覺剛結束,披頭散發(fā),坐在榻上,瞇著昏花老眼,上下打量麒麟。
呂布規(guī)矩了,躬身道:“岳父,麒麟乃是小婿麾下主簿,成婚時一應大小,侯府中俱由他操辦,有何事交代他就是。”
麒麟施禮見過王允,呂布坐著,麒麟沒位置。
王允道:“門外何人?”
家丁回稟:“名喚陳宮。”
王允一撇羽扇:“叉出去。”
家丁喏喏,各去取木棍,將陳宮趕出司徒府。
麒麟:“……”
王允放下羽扇,朝呂布道:“賢侄吶,你可知這陳宮,是何許人也?”
呂布一頭問號,王允徑道:“當初曹孟德觸忤董相,逃至中牟,這陳宮便私放曹操,中牟縣八百里加急密報到洛陽,李儒大人派人去緝,終究晚了半步,曹操不知去向。”
麒麟不由得感慨姜還是老的辣,王允當著呂布的面這么一趕陳宮,便撇清了自己和曹操的關系,顯得與董卓素無嫌隙,再施連環(huán)計那時,呂布亦不容易想到這上面去。
麒麟忍不住揶揄道:“雖是如此,但終究是同謀,主公何不將他抓來呈與丞相,當是大功一件。”
呂布道:“放肆!誰許你開口了?”
王允微瞇著的目中現(xiàn)出一絲精光:“小兄弟所言不差,然既是成婚在即,殺孽之事不可多為,今日談的是喜事,且饒他一命。那廝若再敢上門來,以后再說罷。”
麒麟暗嘆狡猾,真正的兩邊都不得罪,最后還歪到呂布貂蟬身上去了。
王允對婚禮倒不甚關心,甚至連聘禮、嫁妝等事都不過問,只言明翌日會派名管家到呂府上商量過門事宜,與呂布相談之事,卻大部分都是朝中人事調動。
最后王允問道:“麒麟小兄弟也是九原人?”
麒麟忽然意識到方才那句插嘴實在太蠢,令王允起了疑心。
呂布微一沉吟,道:“麒麟是從我家鄉(xiāng)來的。”麒麟雖來得甚晚,卻多少投了呂布心意,被他視為自己人,索性一句話徹底包庇了,也免得貂蟬嫁過來后麒麟被當作小兵使喚。
親兵與中原補充的將士,家中老人終究待遇不同,三國時代白手起家時,主將身邊帶了何人,最后都將成為核心圈子,一如張飛、關羽之于劉備,后來者趙云地位便不如前兩者重要。
麒麟一聽心花怒放,恬不知恥附和道:“對,我們兩小無猜。”
呂布額上爆青筋。
王允呵呵一笑,道:“兩小無猜,有意思。”說畢捋須仔細看著麒麟,仿佛又有不同的猜想了。
午后王允與呂布閑敘完,呂布待再去尋貂蟬,貂蟬卻與蔡文姬在商議嫁衣之事,呂布一大男人總不能去攙和女兒家的閨中話題,只得悻悻上馬回府。
“你給我走路回去!”呂布怒道,就知道帶上麒麟會丟人。
麒麟懶洋洋地在路上走,呂布一陣風般地去了,片刻后策馬轉回,又訓斥道:
“見了王司徒無禮至極,不該開口的時候亂開口,我且問你,方才司徒所言都記著了么?”
麒麟叼著根草稈,忽道:“能派個人去把陳宮找來不?”
呂布蹙眉道:“現(xiàn)不是與你說這個。”
麒麟根本沒把呂布的教訓放在心上,又道:“陳公臺這人很聰明,結交的人又多,侯爺要能得到這人幫助……”
呂布警覺地嗅到不尋常的氣息:“你從前便認識那廝?你與曹操、陳公臺素有往來?”
麒麟沒想到呂布會如此多疑,然而仔細一想,自己也從未給呂布交代過身世,不能全怪他。
“當然沒有,我如果和他認識,會讓主公捉了他去邀賞么?當初讓曹操直接逃了不更省事?”麒麟笑問道。
呂布駐馬,似乎在用他本來就不太高的智商反復判斷,最后得出了結論:“上馬,細細說與侯爺聽。”
孰料不用派人去找,陳宮已等在侯府門外了,見了呂布與麒麟共乘一馬歸來,只不卑不亢行了禮,淡淡稱一句:“公臺特來拜訪,見過侯爺。”
呂布左看右看,都瞧不出陳宮有何厲害之處,冷冷道:“久仰。”于是翻身下馬。
麒麟練就迅捷無比的反應能力,瞬間俯身,呂布長腳掃了個空,沒把他掃飛出去。
陳宮:“……”
呂布理也沒理陳宮,高順前來牽馬,麒麟便道:“公臺兄請先在府上歇下,小弟手頭還有事忙,見諒,待會便來與您詳談,一定言無不盡。”
陳宮看出來麒麟的地位了,便點了點頭,自有親兵來領其歇下。
呂布滿腦子想的都是成親,恨不得快點到吉日良辰,晚飯后在廳里只坐不住,又想去見貂蟬。
麒麟被呂布沒完沒了地一直問成婚問題,終于忍無可忍道:“你給我安靜點行不行。”
“你放肆!怎么跟主公說話的?”呂布斥道。
麒麟樂不可支,一邊提筆涂改,一邊隨口道:“主公想不想去和陳宮聊聊?”
呂布擺手道:“侯爺從來不喜酸文人,成日只知說教。”
麒麟道:“明日你早朝時,記得盯好王允和董相。”
呂布不悅道:“又有何事?”
麒麟搖了搖頭,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妥……”
麒麟確實知道不久后王允便要一女二嫁,卻無論如何不敢說,呂布是否相信不談,一旦捅開,自己都沒有那個能力收拾局面,只得旁敲側擊,先提醒呂布。
但呂布這種人,旁敲側擊是無效的,不把事情扯開了說,多半沒有效果。麒麟只得權當敲邊鼓,夜深后歸房睡覺不提。
翌日呂布去上朝,柴房里多了個陳宮,拍蚊子的聲音把麒麟吵醒了。
呂布不在,早飯后,麒麟終于有機會與陳宮詳談。
麒麟交代了曹操在長安的這些時日,又言明早已放他歸去,陳宮方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公臺兄這就去尋曹孟德?”麒麟笑道。
陳宮拱手答:“不了,東奔西跑,早已疲倦,得知孟德兄弟無恙,卸下一身擔子,公臺多謝小兄弟。”
麒麟謙讓數句,進入正題:“公臺兄橫豎無事,既是要討伐董賊,為何不留在長安,以作內應。”
陳宮淡淡答:“不瞞麒麟小兄弟,公臺本有此意,然有小兄弟在此,董賊指日可誅,公臺還是歸家種田為上。”
麒麟哂道:“未知公臺兄此生有何抱負,難道打算躬耕山田,了卻一生?”
陳宮哈哈大笑:“若四海升平,大道為公,當一輩子鄉(xiāng)野鄙夫,又有何不可?”
麒麟悠悠道:“只怕董賊伏誅的那一天,卻是亂世開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短時間里,不會有升平樂業(yè)的。”
陳宮笑聲止了,認真看著麒麟,思索他話中的涵義,片刻后道:“縱是有一展抱負之心,亦必不會追隨呂侯爺鞍前馬后。”
陳宮果然是聰明人,稍一想便拒絕了麒麟未曾出口的提議,看來呂布的名聲確實很糟糕,光是殺丁原一事,便堵住了自己的門路。
麒麟也知道短時間不可能說服他,岔了話題道:“這幾日,就請公臺兄留在長安,我是真心相留,想請兄與我一起見證歷史。”
陳宮瞇起眼,道:“何出此言?”
麒麟一哂道:“主公快成婚了,小弟猜這個婚,必然成得不容易,聽說董賊是個色鬼……”
麒麟說了上半句,陳宮便意識到下半截,道:“美人計?不對,非進美人以聲色銷之,這是……連環(huán)計?”
麒麟不禁心道陳宮果然有點本事,自己是來之前知道歷史,方能了若指掌,陳宮只聽了他的提示,便能推測出大概,當是極不容易。
陳宮面容凝重:“你待如何?”
麒麟交出獻帝的密詔,陳宮深深吸了口氣。
“王允立計本意,只想著他自己,誅賊平亂,若能成功,王司徒攬了首功,我家主公卻成了棋子。”麒麟道:“我們既然在局外,或許能幫他推一把手。”
陳宮埋頭仔細閱讀密詔,神色凝重。
張遼遠遠站著,忽道:“麒麟。”
張遼跟隨呂布前去上朝,此時退朝歸來,鎧甲未卸,秋晨中滿地落花,張遼一副少年武將模樣,俊朗無酬。
“怎么?”麒麟起身問。
張遼道:“你猜得沒錯,董相國退朝后與王司徒上了車,前去司徒府了。”
陳宮道:“中郎將何在?”
張遼打量陳宮,答道:“主公與蔡邕有事相談,仍在宮內。”
麒麟嘴角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道:“到我們行動了。”
陳宮道:“不,此計仍有轉圜余地,你且聽我一言……”
陳宮稍稍修改了麒麟的設想,笑道:“這樣如何?”
麒麟大贊精妙,又遣人去尋高順,將四人分成兩隊,一隊進宮,另一隊前往司徒府,分頭去破壞王允的好事。
嫵媚貂蟬計設筵席
司徒府,貂蟬撫琴,蔡文姬吹……吹簫。
董卓估計快來了,貂蟬正想找個理由將蔡文姬遣走,不防府中下人來報:
“呂侯爺麾下參軍麒麟求見小姐。”
貂蟬柳眉微蹙,這時間跑過來做什么?
貂蟬道:“不見。”
麒麟早有防備,遙遙在府門口喊道:“主母,我家主公著我來問點婚儀的事……”
蔡文姬笑道:“哪來的小子,沒點規(guī)矩。”
貂蟬生怕麒麟再喊,撞見王允帶著董卓歸府,自己與呂布訂婚這事可千萬不能讓董卓知道,只得吩咐道:“讓他到后院清秋池去。”
貂蟬笑道:“要么文姬姐姐先回去?”
蔡文姬笑了笑,不置可否,貂蟬只得讓文姬也一起去了后院。
麒麟立于清秋池畔,貂蟬略有不耐,道:“你喚麒麟?”
麒麟拱手施禮,繼而長身而立,青衫落拓,衣袂飄飄,立于一池秋水間,說不出的清秀,說不出的俊朗。
蔡文姬淡淡一笑:“如此人才,當個參軍,也算不枉。”說畢小聲道:“貂蟬,不可如此。”
蔡文姬心思倒是細膩,只以為貂蟬不日便要過門,對呂布府中下人不能慢待了,況且麒麟既能與呂布共乘一騎,關系只怕不簡單。
貂蟬明白蔡文姬意思,斂了不耐煩,強自笑道:“有何事勞煩小先生親自前來走一趟?”
麒麟讓座,二女在亭內坐了,貂蟬吩咐丫鬟斟茶,麒麟忙道:“幾句話,說完就走。”
貂蟬放心了些,頷首道:“先生請說。”
麒麟一面瞥向大門口方向,未聽人聲,王允還沒回家,便道:“我家主公說他原本家住九原,追溯祖籍,本是塞外人氏,成婚當日,游牧部落將有親戚來造訪……”
貂蟬蹙眉,蔡文姬好奇道:“游牧哪一部?”
麒麟那話自是信口胡謅,又知道蔡文姬曾遠嫁匈奴,便隨口道:“小的也不知道,就連主公自己……也認不清楚這許多親戚,不過主公說了,既然有草原上親戚要來,婚儀多少就得按草原部落習俗辦。”
貂蟬與蔡文姬都點了點頭,蔡文姬想了想,說:“不忘祖制是好的,那……按草原部落習俗,要如何成婚?”
麒麟開始滿嘴跑火車了。
“首先要讓新娘子跳火盆,新郎爬刀山……”麒麟繪聲繪色道。
貂蟬:“……”
蔡文姬:“……”
貂蟬與蔡文姬都開始想象呂布光著腳爬刀山的場面。
麒麟又道:“大家在家門口設一圍,期間有摔跤、賽馬、烤羊盛事,大家從早上日出,喝到晚上太陽下山,夜間唱歌作樂,新娘子上馬游街……游行……起碼繞都城三圈。”
貂蟬臉色變得煞白,待字閨中尚且不可胡亂走動,好歹也是官宦之家的閨秀,要把她拉上馬沿著長安城遛狗一樣遛三周,這都是什么傷風敗俗的破玩意!
蔡文姬道:“這……這和我嫁予左賢王那會……怎么不太一樣?”
麒麟煞有介事道:“當然了,我家主公又不是匈奴人。”
蔡文姬自知失語,忙道抱歉,貂蟬已不知該說什么好,只遲疑道:“雖說不忘祖制,但這般大張旗鼓,也太……”
言下之意,你要讓我以后怎么做人?
麒麟道:“太怎么了?”
蔡文姬朝貂蟬使了個眼色,道:“規(guī)矩也是可以變通么,依我看,那饒長安三圈的……是不是可以免了,大宴賓客總是要的……”
貂蟬蹙眉打量麒麟,想不清他到底是來糊弄人的還是真有其事。
麒麟道:“這不正找小姐商量嘛,既然這么說,就不游街了,不過接下來的事兒,可是親戚們強烈要求的……”
貂蟬暗道還好見了麒麟一面,又問:“還有呢?”
麒麟無比誠懇,認真道:
“還要新娘用大海碗勸酒……”
蔡文姬點頭道:“確有此習俗……”
蔡文姬沒說完,麒麟接著說:“喝完一輪,喝夠七七四十九碗,主公把一根畫戟插在帳篷前面,新娘子摟著畫戟桿,大腿……那啥,要跳貼棍舞……”
麒麟煞有介事道:“這在主公族中有特別的來頭,名喚‘鋼管舞’,是敬神用的。”
蔡文姬:“……”
貂蟬:“……”
貂蟬忍無可忍道:“這……是什么鬼東西?哪個族的破習俗?”
麒麟正色道:“主母,那些可是我家主公的叔伯兄弟,祖宗們還是尊敬些的好。”
貂蟬道:“這不行,太欺負人了。”
麒麟笑吟吟重申:“他們可是強力要求呢!”
貂蟬忍無可忍道:“著人請你主公來,此事還得再商酌。”
麒麟等的就是這句話,忙道:“高大哥,小姐要請主公。”
遠處等候的高順道:“哎,這就去!”
麒麟奸計得售,貂蟬忽意識到不對,王允已快回家了,這時候讓呂布來不就見到董卓了么?
貂蟬忙道:“回來!我還有話要說……”
高順事先打好招呼,麒麟一開口,高順便直直跑出去,咻一下就奔沒影兒了,貂蟬蹙眉道:“去把高順追回來。”
蔡文姬一頭霧水,還不知道發(fā)生何事,貂蟬道:“我還得再想想,你倒是去啊!”
麒麟笑道:“高大哥是我們軍中有名的飛毛腿,這下估摸著已經跑回家拉。”
正說話間,家丁去開了前門,王允帶著董卓來了。
“小姐呢?”王允問道。
“小姐和蔡家小姐在后院亭子里呢……”家丁道。
王允的聲音略有點遲疑,早上不還說了今日必須早點把蔡文姬送走么?王允一路走近,聲音傳到后院:“董相國這邊請。”說著入了廳。
麒麟眉頭一動,道:“董相國來了?”
貂蟬已是心亂如麻,道:“對,還有何事要說?”
一名丫環(huán)奉了王允命令,穿過前廊來了后院,站得遠遠地朝貂蟬連使眼色。
麒麟看了那丫環(huán)一眼,問:“還有些小事不相干的,主母趕著去見董相么?”
貂蟬回了個眼色把丫環(huán)打發(fā)走,拂袖道:“不見,你快說,說完回家稟報你家主公,今日不要來了,讓我好好靜靜。”
貂蟬刻意壓低了聲音,音量不大,卻剛好被麒麟聽到,忿氣難平:“誰想出來的這種事。”
蔡文姬拉著貂蟬的手,以示安慰,麒麟笑嘻嘻道:“還有,主公問,那棉被上的繡花,是要大紅的嗎,還是要黑紅相間的……”
蔡文姬哭笑不得道:“都行吧,又有什么相干了。”
貂蟬“嗯”了一聲,道:“這些小事,你自個拿主意就成了。”
麒麟又道:“那被上是要繡鴛鴦戲水,還是花開富貴……”
麒麟一臉無辜。
貂蟬幾乎要瘋了,看他像在忽悠人吧,不全是,那表情又認真得很,七分真三分假,還一臉正經,前番所言太過震撼,貂蟬思緒混亂至極,只得隨口道:“鴛鴦戲水罷,還有么?”
麒麟又說:“哦,那鴛鴦是要繡一起游著呢,還是左右各一只?”
貂蟬:“……”
蔡文姬:“……”
麒麟又道:
“侯爺著人去給小姐打了釵子,有花團錦簇,也有龍鳳呈祥……還有……”
貂蟬不耐道:“來人,送客!”
麒麟道:“這可都是侯爺一片心意……”
正說話間,高順又回來了。
貂蟬道:“你家侯爺呢?”
高順恭敬道:“回小姐的話,侯爺不在。”
蔡文姬啼笑皆非,去挽貂蟬的手,貂蟬松了口氣,道:“姐姐,讓我自己想會兒。”說完起身,進了偏間。
麒麟知道貂蟬有點生氣了。
蔡文姬道:“這真是侯爺想出來的?”
麒麟笑道:“當然不是,侯爺那么喜歡她,只好我來唱次黑臉了。”
蔡文姬柔聲笑道:“本來也沒什么……只是女兒家,怎能跳……這種舞?難免心里不舒服。”
麒麟揶揄道:“是么?”
赤兔一聲咴,呂布人高馬大,出現(xiàn)在后門處。
“什么繡花繡鴛鴦的,我何時又讓你問這個了?”
呂布少年將軍,春風得意,笑著下馬。顯是早已抵達,在墻外聽了許久。
麒麟笑道:“你來拉,啥時候到的?聽了多久?”
呂布道:“你什么意思?又讓文遠匆匆忙忙喊我過來,又不讓我進門?給我說清楚。”
蔡文姬忍不住道:“你們在玩什么鬼把戲?”
麒麟答道:“跟我來,有事兒告訴你。”
呂布斥道:“沒上沒下,在別人面前也這般……”
麒麟道:“待會回家隨便你罵……現(xiàn)先跟我來。”
張遼牽過馬,卻不入府,站后巷內張望著。蔡文姬道:“這才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侯爺就來得這么快?”
呂布笑道:“和令尊談了個把時辰,他得了副前朝好琴……”
蔡文姬悠悠道:“那琴本該給你們當賀禮的,方才麒麟先生還在說侯爺家里成婚的習俗。”
呂布滿頭問號,問:“貂蟬呢?什么習俗?先前你們說的沒聽見,只聽了后半截,麒麟你來這處做什么?”
麒麟忙碰了碰蔡文姬手肘,蔡文姬心中疑惑更甚。
麒麟道:“主公,我給你說個事兒,你不能生氣。”
呂布臉色一沉:“你在小姐面前說了什么?!”
麒麟忙擺手,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不是那回事。”
“??”蔡文姬簡直是云里霧里。
呂布道:“罷了,你給我這里坐著……”
麒麟正色道:“不,你們先跟我來。”
正廳內絲竹頻傳,門口站著兩名董卓親兵,麒麟遠遠看了一眼,便道:“這邊走。”
麒麟循著院子繞過矮墻,于墻下靠近了點,三人在司徒府正廳背后的草叢中站定。呂布低聲道:“你要讓我看什么?”
麒麟作勢噤聲,蔡文姬與呂布莫名其妙,站在他身后。
廳內傳來王允與董卓的聲音,呂布留了心,一聽之下,登時蹙眉。
貂蟬在唱曲,一曲畢,董卓大贊。
“唱得好,唱得好吶!抬起頭來,讓本相看看,哎……喲喲喲!哎喲哎喲……”
呂布:“……”
呂布作了個口型:“他怎么來的?”
麒麟小聲道:“王允請他來喝酒的。”
呂布終于察覺不對了。
蔡文姬道:“這……”
麒麟示意不妨,伸出手,拉著呂布寬大的手掌,握著他的食中二指。
呂布不自在地略掙,最后還是任由他握著,目中神色復雜,與麒麟對視一眼,片刻后廳內傳來王允的聲音:“女兒,給相國斟酒。”
董卓:“哎不勞不勞,不勞美人吶……貂蟬,你嫁人了嗎?”
王允:“小女年方十八,尚未許配。”
呂布:“……”
蔡文姬:“這……司徒大人怎這般說?”
麒麟道:“侯爺,別沖動。”
董卓:“哎喲……這真長得水靈,王允吶王允,你說你……你這,你怎么生出這么漂亮的女兒來的呢啊?嗯?”
王允的聲音略有點尷尬:“這個,回董相,老夫膝下無子,十年前何進大將軍選了一批女孩入宮,本想讓她主管宮中貂蟬冠,當時人選多了,老夫看這女孩兒喜歡,便收為義女。”
董卓:“哦!難怪!難怪!看這小手白的呀,嘖嘖嘖……”
呂布臉色鐵青,麒麟低聲道:“王允怎么和你說的?”
呂布被握著那手冰涼,另一手緊攥成拳,手背青筋畢現(xiàn),忍著怒火道:“王司徒……對我說貂蟬是他遠房親戚的女兒,父母亡故,才到洛陽來投奔他……”
蔡文姬道:“不對吧,我怎么聽說貂蟬是王家庶出的?”
麒麟:“……”
這版本實在太多,連麒麟都懵了。
麒麟想笑又不敢笑,與蔡文姬對視一眼,道:“說法可真多。”
呂布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到前門去拜訪,義女也好,親生也好,他有沒有將女兒當人?”
麒麟道:“不,等等,你先聽清楚,關鍵在后面。”
董卓哈哈大笑:“既然沒有許配人家,當朝天子正到了選妃的年紀,待我上稟天子,送她進宮如何?”
貂蟬驚呼一聲。
王允道:“這個……董相不要開玩笑了。”
董卓:“哎——怎么是開玩笑?貂蟬,你愿意嗎?”
貂蟬沒有吭聲,呂布忍無可忍,卻被麒麟緊緊抓住。
董卓:“喲,這笑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王允咳了幾聲:“女兒,你愿意就點頭,不愿意便說不愿意。”
呂布呼吸一窒,就連蔡文姬都伸出手,按在他的胳膊上,示意不可沖動。
時間過得無比緩慢,許久后,董卓哈哈大笑:“就這么定了!午后本相親自帶人來接,不不,那誰,你現(xiàn)就派人回去備轎,請小姐先回去收拾東西……”
貂蟬小聲答了句“全聽丞相做主”,轉身出廳,帶上了門。
呂布仿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短短片刻,他憤然掙開了麒麟的手,大吼一聲,撞破木窗,沖進了廳內!
作者有話要說:按演義中的劇情線的話
蔡文姬回中原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有孩子了,而且是在曹操攬政后回來的
此處順應情節(jié)發(fā)展特瞎掰
破釜沉舟蠻搶佳人
變亂突生,董卓不愧是兵匪頭子,驟遇襲擊那一瞬便掀了矮案,躲到廳口,王允尚不知發(fā)生何事,董卓便吼道:“奉先吾兒,你要做甚!”
“還不將他拿下!”
董卓反手抽出親兵腰間手戟,朝呂布擲去,一片混亂中呂布閃過,幾次伸手來撈貂蟬,董卓卻將貂蟬擋著,兔起鶻落的短短片刻,親兵已團團圍上來,將董卓與貂蟬護在一處。
呂布站在花廳中央,俊臉漲得通紅,幾乎不相信自己方才親耳所聞。
“你……你們……”
董卓怒道:“無禮!你欲何為?!”
董卓中氣十足,那一聲震得房梁撲簌簌作響,呂布呆呆看著貂蟬,又看了看王允。
董卓積威之下,令呂布的膝彎微微發(fā)抖,像是想跪,卻又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跪。
貂蟬低聲抽泣,倚在董卓肩頭。
廳內肅靜,唯余貂蟬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呂布回過神,被戲弄,被欺騙的感情化為滿腔怒火,失去理智般吼道:“貂蟬!你為何騙我——!”
饒是王允足智多謀,亦料不到會有這種場面,堪堪理清了頭緒,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只得朝貂蟬使了個眼色,貂蟬會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掩面奔出廳外,朝西廂去了。
呂布手腳冰冷,意識到自己做了何事,然腦中卻是一片空白,董卓冷著臉,不發(fā)一言,拂袖離了司徒府。
王允倏然間老淚縱橫,抹了把鼻涕,提襟到呂布身前跪下,嚎啕道:“是老夫的錯!都是老夫的錯吶——”
呂布:“……”
麒麟仍在廳后的破洞外,欣賞著自己親手促成的好戲。
“這是王司徒早就想好了的。”麒麟低聲朝蔡文姬道。
呂布靜了很久,滿室狼藉,杯盤散亂,王允仍一把鼻涕一把淚,悲切道:“都是老夫痰迷了心竅……”
呂布沒有理王允,漠然道:“麒麟,走了。”
“不騎馬。”
呂布胸中郁氣難平,險些一口氣上不來,草草除了胸甲,拋給麒麟,徑自在長安街道上走著。
麒麟接過胸甲,隨手便套在自己身上,將雙手揣進皮甲內兜著,頗有點不倫不類。麒麟、高順、張遼三人一路跟隨呂布,誰也沒有說話。
“今早我和陳宮談了你們的婚事,公臺兄覺得有不妥,又聽說董卓退朝后應王允邀約,到司徒府喝酒……”
呂布道:“哦。”
麒麟問:“主公打算怎么辦?這婚不成了?”
那問題仿佛朝呂布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呂布站在原地,悲傷地反問:“還能怎么辦?”
麒麟暗道這計雖非自己設下,然而也有份將計就計,也實在太造孽,遂不敢再多說。
呂布忽然說:“還好你們多留了個心眼。”
麒麟道:“沒什么,但你總得解決的不是?你沖撞了董卓,說到底……”
呂布沉吟片刻,道:“我進宮去謝罪。”
麒麟說:“我陪你一起。”
呂布搖了搖頭,道:“你騎馬回去。”
言下之意,竟是不容麒麟多說,徑自朝著永樂宮走了。
那日午后,麒麟回了侯府,張遼高順一邊倒地指責王允,頗有點幸災樂禍此婚不成,唯有陳宮心思慎密,問:“你打算何時將密詔交給主公?”
麒麟道:“還不到時候,過幾日再看看罷。”
陳宮道:“想下手便需快,十七路討董諸侯聯(lián)盟已抵達陳倉,江東太守孫堅,盟主袁紹不日可逼近長安,你懂的。”
麒麟明白了陳宮的意思:“我懂,正是用將之際,董卓很快會派呂布上戰(zhàn)場。”
陳宮微一頷首,起身離去,言下之意明了:如果呂布再次領軍出征,矛盾就要質變。只怕帶兵征討十天半月,長安城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麒麟承擔了首席謀士的義務,開始尚且不覺,然而事態(tài)一旦發(fā)展到針鋒相對的地步,變數便實在太多,既要前瞻后囑,又要滴水不漏,棋差一步,滿盤皆輸。
呂布一進宮,便是從午時直至戌時,回來時天已全黑。麒麟一下午接連派人前去打探,得知呂布一直跪在未央殿前,董卓卻遲遲不見。
麒麟道:“回來拉,吃飯了么?”
呂布沒有回答,夜色中看不清面容,進了廳內,旋即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麒麟抱著頭逃了出來。
廳中案幾橫飛,呂布的怒火已瀕臨崩潰,高順與張遼色變,就連陳宮也匆匆穿好長衫,光著腳跑出來。
麒麟道:“他從前常這樣么?”
呂布痛苦的嘶吼傳出,聽得數名親信驚心動魄,高順跟隨呂布最久,嘆了口氣道:“先前唯有一次,那夜丁原設宴請主公去喝酒,回來后便這般……”
張遼道:“燒起來了!快去取水!”
呂布滿腔悲憤,將屏風擺設砸得粉碎,滿地狼藉間油燈翻倒,那油遇布即燃,沿著簾子直燒上去。
“主公小心!”
“將軍快出來!”
府外親兵們紛紛涌入,各去取水,幸好麒麟數人守著,一見勢頭不對便提桶潑水,麒麟下令道:“先把主公架著!”
“啊——!”呂布發(fā)瘋般地亂摧亂揍。
麒麟道:“夠了!”
呂布仍在發(fā)瘋,麒麟果斷手起,一桶水朝著呂布潑了過去。
嘩啦一聲,本就燃得不大的火救熄了,呂布被迎頭一桶冷水,也安靜了。
麒麟還怕呂布清醒不過來,再順手把那木桶摔出去,“咚”一聲以桶貫頂,將呂布砸了個趔趄。
呂布:“……”
麒麟道:“都出去罷,高大哥把預備好的飯菜熱一熱。文遠傳人預備點熱水給主公洗澡。”
呂布摸了摸頭上起的包,背靠房柱,疲倦地坐了下來。
一室漆黑,燈火全滅,滿地霜月。
呂布高大的身材蜷了起來,側倚著柱子。
麒麟揀開地上碎瓷,坐到呂布身旁,伸手揉了揉呂布滿是沙土的膝蓋,問:“跪了多久?”
呂布道:“五個時辰。”
足足十個小時,麒麟心想這家伙體力真好。
“董卓怎么說?”
呂布沒有回答,眼中有水在微微發(fā)亮。
“沒有說。”呂布倔道。
麒麟道:“你跟我有什么好隱瞞的?”
呂布閉上雙眼,似乎在回憶,許久后說:“丁原如此,董賊如此,貂蟬亦如此,這天底下的人,俱是一般的狡詐。”
“俱是一般狡詐。”呂布看著麒麟雙眼,又有沖動的跡象,他朝麒麟吼道:“俱是一般的狡詐!”
他伸手來揪麒麟的衣領,麒麟只任他揪著,也不掙扎,說:“別沖動,貂蟬應該是真心喜歡你的,只是王允……想借你的手殺了董賊。”
麒麟終于窺見時機,將王允的連環(huán)計一五一十地詳細說了。
麒麟最后總結道:“按王允那廝的原意,只想以貂蟬離間你和董卓,再讓你受不住激,出手。”
呂布放開手,蹙眉道:“你早知此事?為何瞞著我?”
麒麟道:“我和公臺兄都猜到了……瞞著你的事,先別發(fā)火,事先誰也不敢說……況且當時無論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
呂布漠然道:“未必。”
麒麟笑了笑,起身喚張遼,水已燒好,呂布除了戰(zhàn)袍,麒麟親自服侍洗澡。
麒麟的地位特異獨立,說是參軍主簿,從未有參軍做服侍主將洗澡之事;然而麒麟卻十分自覺,從來只要關系到呂布的事,一向主動包攬。
麒麟兩手幫呂布按著肩膀,呂布問道:“你手上物事是什么。”
麒麟左右手各有一道刺青,左手金色,右手黑色,金色紋身作劍型,右手虎口處的黑色刺青則是一縷火焰。
“左手叫軒轅劍氣,得軒轅劍氣者可號令天下。”麒麟答道:“右手叫‘無’,是一件仙家的法寶。”
呂布不是第一次問,然而這次得到的答案,仍是匪夷所思,只把它當笑話。
“得天下。”呂布漠然道。
麒麟悠悠道:“得了天下失了她——”
呂布:“……”
麒麟笑道:“董賊沒讓你去出征?”
呂布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麒麟說:“陳宮猜的,我倒是什么也不知道,關東軍快打到長安了,這時候董卓不敢與你翻臉,又不想把貂蟬還你……”
呂布道:“休要再提她。”
麒麟續(xù)道:“就只好打發(fā)你去出戰(zhàn),對么?”
呂布靜了許久,道:“百兩黃金的聘禮備齊了么?在何處?”
麒麟不知呂布何意,答:“備齊了,在高大哥那兒,怎么?還去提親?”
呂布道:“侯爺明日出征,你去將黃金取來,與高順、張文遠三人分了,那陳公臺也得點,你們自散了去尋生計罷。”
“青春損失費么?!”
麒麟火了,抬手就給了呂布一記側勾拳,把呂布打得一頭扎進水里。
呂布:“……”
麒麟:“……”
麒麟笑著摸了摸呂布的臉,道:“疼么。”
呂布嘩啦一聲從水里赤\條條站了起來,麒麟道:“你要以大欺小?敢還手我要喊了啊。”
呂布被這家伙搞得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片刻后不氣反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坐進水里,怔怔發(fā)了半會呆,繼而疲憊長嘆。
麒麟漫不經心道:“你要讓并州軍解甲歸田?就為了一個女人?”麒麟敏銳地捕捉到了呂布的心思,前有關東軍,背有董卓。戀愛失敗,事業(yè)受挫,這在呂布成名以來尚屬第一次。
“沒意思。”呂布漠然道。
名聲如此糟糕,唯一的政治靠山就是董卓,雖一向心有嫌隙,卻仍維持著表面上的融洽,如今撕破了臉,縱是出征打了勝仗,回長安董卓也必不會讓他得了好去。
呂布雖楞,腦筋時靈時不靈,卻并非完全不明人心。當前途,女人俱成了泡影時,再楞的人也知道,唯有跑路才是上策。
麒麟道:“你心灰意冷了么?”
呂布道:“叫主公。”
麒麟笑了笑,道:“既然想走,也得走得光彩點,我是半路跟著主公的這不說;高順,張遼他們早在并州軍時就追隨于你,你想打發(fā)他們做什么去?”
呂布本也只是心情抑郁,隨口說說,此時心結得解,便正經思考起來,問:
“依你所言,現(xiàn)該如何?明日侯爺便要出征了,關東軍足有二十萬,侯爺手上不到兩萬兵馬,絕不能去硬碰。”
麒麟道:“既然想走,那就走罷。袁紹帶兵來打長安,我們當然也可以去打他們的地盤。大不了大家互相換換,不管袁紹與董卓誰勝,至少諸侯們沒空來管旁的事了。”
呂布:“……”
呂布雙眼亮了起來,似乎在考慮麒麟提議的可行性,又問:“打誰的?”
麒麟本意卻不在此,只為了引出另一個話題,便道:“這要問陳宮。”
呂布起身,接過干布擦拭身軀,一身肌肉糾結,健美,他的雙腿修長,肩膀寬闊,似乎在隨時等候著嗜血的戰(zhàn)役開啟。
“侯爺想殺人。”呂布沉聲道。
呂布洗過澡,未用晚飯,便已宣來高順,張遼與陳宮。
呂布一頭濕發(fā)散在將軍榻畔,麒麟隨手亂糟糟地給他挽了個簪,呂布道:“你們……你是陳宮先生。”
陳宮微一頷首,笑道:“久仰侯爺大名,自公臺進府來,今日還是頭一遭入這廳房,幸何如之!”
陳宮那話里滿是譏諷,呂布卻沒聽出來,敷衍點頭答:“前番那事,多謝公臺先生了。”
陳宮心內不滿消了許多,審視呂布,那一刻他不再像個落魄文士,仿佛智計在握,成竹在胸。
廳內眾人俱不搭話,唯有陳宮開口道:
“袁紹不日便將攻陷長安,公臺身為府上客卿,這幾天一直擔憂侯爺意向,且多嘴問一聲。來日關東聯(lián)軍誅國賊,扶天子,侯爺欲何去何從?是助紂為孽,負隅頑抗還是……”
呂布冷冷道:“先生無須多說,奉先決定不淌這趟渾水,明日董相點帥,本侯將率領并州軍出征,名為出征,實則歸田。”
陳宮一哂道:“明哲保身亦非不可,呂將軍既處心積慮,得了并州軍,說遣便遣,當不是上計。侯爺身處之位極是微妙,一旦離了長安,數年間苦心經營,俱成泡影,交戰(zhàn)雙方更少了決勝一著,可惜。”
呂布微有點發(fā)怒,然而陳宮畢竟是麒麟引薦之人,遂忍著氣道:“還請先生教我。”
陳宮自若道:“如今十八路聯(lián)軍俱在長安城外,董卓大部則駐留西京,涼州、江東、幽州、遼東、雍州等地俱兵力空虛,群雄為爭那一份保駕勤王的功勞傾巢而出,若攻其不備,想必要一舉拿下,不難。”
這提議與麒麟不謀而合,呂布瞇起眼,默認了陳宮的想法,問:“依先生之見,哪一路諸侯領地可攻?”
陳宮反問道:“將軍以為,此次長安之戰(zhàn),董卓與袁紹,哪一方會勝?”
這問題就連呂布也難以回答,討董聯(lián)盟雖號稱有二十五萬兵,卻都是聯(lián)軍,指揮時周轉不靈。董卓十萬涼州鐵騎俱是親兵,訓練有素。
麒麟說:“主公倒向哪一方,哪一方便會勝。現(xiàn)在只有看主公是想占涼州,還是想攻伐關東軍的地盤。”
這是麒麟早先便與陳宮商量好的對答,呂布若乘隙攻打討董軍后方,諸侯后院起火,勢必作鳥獸散;若回頭反將董卓一軍,趁雙方交戰(zhàn)時占領涼州,董卓則腹背受敵,軍心不穩(wěn)。
呂布明白了麒麟的意思,開口道:“麒麟,你覺得呢?”
麒麟未開口,陳宮卻道:“然而,公臺不得不提醒將軍一句,此注下好離手,不容遲疑,押上侯爺身家性命,賭的便是國賊與袁紹勝負,實是下策。”
麒麟笑吟吟道:“是的,下策。”
呂布道:“還有上策?”
麒麟從懷里取出了獻帝的密詔,一直沉默的高順與張遼,都將目光駐留于那張絲錦上。
“我本以為這是上策,不過現(xiàn)在看來……”麒麟交出密詔,呂布接過,草草看了一眼,道:“你上次入宮時得來的?”
麒麟點了點頭。
呂布冷冷道:“果然是深謀遠慮。”
麒麟道:“狡兔三窟,早作準備總是好的,請主公定奪。”
話說到這份上,一是殺董,二是逃跑,再沒有余地了,陳宮自知身為客卿,不可參與主仆之間的對話,便識相躬身告退。
高順從來不影響呂布的決策,張遼更無說話的份,二人也離了廳。
麒麟又道:“主公先吃飯吧。”
呂布道:“麒麟,你留下。”
呂布端著碗,茫然地看著菜,少頃放下碗筷:“你當初說過,貂蟬……”
麒麟莞爾道:“貂蟬當然喜歡你,董卓和你選一個,她會選誰,這還用問?”
呂布拿不定主意,麒麟忽道:“你殺丁原都下得去手,現(xiàn)有獻帝密詔在,殺了他是奉旨護駕,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呂布不悅道:“丁賊與他不一樣,那夜本是一時沖動……不提也罷。”
麒麟蹙眉道:“你為什么殺丁原?”
呂布淡淡道:“以后會告訴你的。”
呂布不想再說,麒麟只得作罷,片刻后說:“要么等咱們走的時候,你把金珠和赤兔……都留在府里?”
呂布漠然道:“你們都不知內情,當初侯爺本想將金珠赤兔馬交予義父……罷了,你出去吧。”
麒麟起身,掩上廳門,留下呂布一人對著滿案菜肴發(fā)呆,夜空不見月色,繁星漫天,侯府中上下人等都已歇下,卻無人能寐,都等待著天亮時呂布的決策。
麒麟回到房中,鋪開宣紙,提筆寫信。
親愛的太師父:
今天突然有種幫死黨追女生的感覺,雖然我不太喜歡貂蟬……嗯,高大哥和張遼也不太喜歡她,陳宮則說得更直接——紅顏禍水,溫柔鄉(xiāng)就是英雄冢。
我還是高估了貂蟬的吸引力,按道理,呂布不是應該氣得提起戰(zhàn)戟,直接殺了董卓才對的么?
還好做了萬全準備,如果呂布決定不殺董卓,我們明天可以離開長安。我需要一塊根據地,發(fā)展他的軍事力量,您覺得在古神州,哪一塊地方最好?既要資源豐富,又要易守難攻,我只知道荊州不錯。
感覺像在玩DOTA,還是認真點的好,我輸得起,他輸不起。
我突然想到,以后如果哪天,我也在這個時代愛上了誰,呂布會不會幫我追求她?就像我今天安慰他一樣。
其實除去智商問題,這個朋友還算不錯……
“麒麟。”高順的聲音在窗外響起:“主公讓府上所有人都到院子里去。”
麒麟茫然抬頭,意識到呂布想通了,忙道:“馬上。”
麒麟隨手把信燒了,一室紙灰味,再出門時,只見院里站了一地親兵。
呂布于廳中長身而立,頭戴饕餮黑盔,紅繩繞過下巴緊系,身穿亮銀精鋼鎧,腰披百煉魚鱗裙,臂圍蛇蛟護腕,腳踏龍鱗金靴,手執(zhí)方天畫戟。
那尚且是麒麟第一次見到呂布全副武裝,正鎧上陣。
呂布威勢十足,吼道:
“左校尉高順先行,右校尉張遼西城校場點兵!”
“中軍主簿麒麟現(xiàn)便祭酒,兒郎們!今日便隨本將軍殺進宮去!為侯爺,將那女人搶到手!”
麒麟:“……”
陳宮:“……”
醉里挑燈怒闖皇宮
“上馬——!”呂布力拔山兮一聲吼。
“這不行……等等!”麒麟道。
呂布睜著略醉的一雙眼,怒道:“隨我殺進皇宮去!”
麒麟抓狂道:“我沒有馬!”
呂布以戰(zhàn)戟拍了拍赤兔馬鞍后的一小塊位置,麒麟真是徹底敗了。
時值深秋,長安清晨已有薄霜,呂布呵出的氣在黎明中形成不顯眼的白霧,麒麟忽然發(fā)現(xiàn),他持戟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他在緊張,在怕。麒麟明白了,畢竟是弒主的大事,呂布借酒壯膽,只想一鼓作氣殺進永樂宮,只需見了血,便無所畏懼。
麒麟翻身上了赤兔,坐在呂布身后,道:“煩請陳宮先生留守府內,到了皇宮門口主公分兩撥人,一隊交給我,我去保護皇上……”
呂布不待麒麟說完,雙腳一夾馬肚,赤兔仰頭嘶鳴,疾風般地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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